蕭縉未語。
溫月聲倒酒,甚至往酒裡倒東西時,都沒人想到過,她會這般做。
“也罷。”皇後眼眸深沉:“她這些年越發張狂,行事荒唐惡毒。”
“慧怡去世多年,這樁婚事,早就該作罷了。”皇後的聲音很輕。
蕭縉的眼眸卻是一沉。
未等他開口,殿內的皇帝便已抬步走了出來。
和上午相比,皇帝神色難看了許多。
他目光發沉,抬目掃向四方時,似是連天都越發陰沉了幾分。
周曼娘跪著,小臉更是蒼白非常。
她到底是連累了溫月聲。
她心底正發慌時,卻聽身側的人道:“路的第一步,我給你走了。”
說話的是溫月聲。
在皇帝沉沉的目光底下,她卻在輕聲與她說話。
“之後要如何選擇,便看你自己的了。”
周曼娘怔住,她悄悄回頭去看。
這一眼,卻見原本灰蒙蒙又壓抑的天空,竟在溫月聲的那一側,撕破昏暗,有金色的陽光穿透雲層,落在了她的眼睫上。
她仿若站在了金光中。
下一刻,周曼娘就聽到了皇帝飽含怒意的聲音:“周遠度。”
叫竟是她父親,而不是溫月聲!
同周曼娘一般驚訝的,還有許多人。
周遠度神色複雜,卻似早已料到,當下掀袍跪下:“罪臣在。”
皇帝見他這般,怒意卻半分不減,譏笑道:“朕問你,今日是何等日子?”
“回皇上的話,今日乃是兩國國宴。”
“好!”皇帝怒極反笑,指著他道:“你還知道今日是國宴!”
“你好大的膽子,竟是縱容你那女兒,在國宴之上生事!不光調換國宴酒水,還換取他府令牌,栽贓陷害!”
“朕還在這皇宮裡,在宮宴上,你那女兒就敢如此行事!這般野心和膽量,當真是不可小覷!”
在場許多人都以為,皇帝的怒氣是奔著溫月聲而來。
萬沒有想到,第一個被發落的人,居然是周遠度。
當下場麵死寂,周家之人,包括剛才還怒目圓睜,恨不得跟人拚命的孫氏,當即跪倒在了皇帝跟前。
“大徽同昊周開戰多年,今日國宴乃重中之重!你身為朝臣,不知為朕分憂,你女兒身為大徽子民,更是不知孰輕孰重!”
“手伸得如此之長,周遠度,朕倒是想好好問問你,這皇宮之中,究竟幾時變成你和你女兒說了算的?”
這話一出,不光是周家之人,周圍所有的臣子,俱是齊刷刷跪倒了一片。
周遠度閉了閉眼睛,一張臉已經難看至極,他低聲道:“臣罪該萬死。”
“你是該死!”皇帝沉聲道:“傳朕旨令,大理寺少卿周遠度治家不嚴,縱女行凶,即日起,著貶為撫州通判。”
“其女周鈺婕秉性凶惡,不堪為人婦、為人母,賜教養嬤嬤三名,此生不得離開後宅半步!”
皇帝的話一出,孫氏當即不堪重負,跌坐在了地上。
她怎麼也沒想到,皇帝處置的,居然不是溫月聲,而是他們一家!
溫月聲才是那個真正給人灌下毒酒的人,她怎麼能沒有半點事?
反而是他們家落得這般下場!
憑什麼!?
然那邊,皇帝已經看向了溫月聲。
他麵色冷沉地道:“你行事無方,肆意妄為,屢教不改!”
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之下,皇帝一字一頓地道:“即日起,入皇家國寺內禁閉,無令不得外出。”
靜。
整個殿內外都安靜極了。
比起周家人的懲處,溫月聲這個處置,可謂是不痛不癢。
甚至連皇後都沒想到,皇帝竟然隻給出了這麼一個處置。
若非這些年溫月聲早已經失了寵愛,她都要懷疑皇帝一心偏袒了。
蕭縉眼眸深沉。
他忍不住看向了溫月聲。
皇帝維護的,從始至終都不是溫月聲,而是皇權。
溫月聲哪怕有千萬般不好,可她身上流著的,都是皇家的血。
周鈺婕所作所為,堪稱僭越。
而溫月聲是皇室之人,她對周鈺婕動手,便是合情合理合規。
皇帝再如何不喜歡她,也不會否決這件事。
因為她所代表的,就是皇家。
隻他好奇一點,她在動手之前,皆是清楚明白這一切的嗎?
起風了。
皇帝轉身回了宮殿。
穀雨將帶來的披風,罩在了溫月聲的身上。
溫月聲緩步從周家一行人身側經過。
周鈺婕不是向來喜歡以身份壓人嗎?
那便叫她張大眼睛好好看看,什麼叫做規則之內,皇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