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實力上的差距還是太大,章玉麟在又一次被擊退之後,已是接近於力竭。
他整個人猶如從水中打撈出來的一般,汗水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
他抬手擦了一把臉,心跳如鼓,手中的重錘再次放在了地上。
而觀對方,鬱舜高坐在了馬上,麵色淡淡,幾乎是遊刃有餘,且沒受到任何影響的狀態。
章玉麟兩個重錘放於地上,幾乎靠著錘的重量才沒有倒地。
他劇烈地喘息著,看著鬱舜步步逼近。
就在青龍戟又要落下時,旁邊一名將士策馬而來,擋住了鬱舜。
此人乃是陸庭玉麾下的將士,亦是勇猛無雙,昨日陪同陸庭玉一起,取得了最終勝利。
然而此刻在鬱舜的手中,交手不過數十招,便被擊退離場。
至眼下,大徽已有七名將士折損於鬱舜手中,一名損於吉蘭之手,人數剩餘不過半。
且在場上的人,絕大部分也受了傷。
而反觀昊周這邊,下場將士僅四名,四大將中三將仍在,另有近乎無人能敵的鬱舜在場。
局勢可謂是一邊倒。
高台上的人臉色難看至極,方才歡欣雀躍的氣氛徹底消融掉,連皇帝的神色都隱隱發沉。
而下方,鬱舜已經逼至眼前。
他並未打算給章玉麟留任何喘息的空間,但不知為何,始終都沒動溫月聲。
就在此時,他聽見溫月聲開了口。
這是她開場之後,所說的第二句話。
溫月聲道:“今日的內容,是力竭訓練。”
鬱舜驟然抬眸,目光掃向了她。
她站在不遠處,從他們對戰開始,沒有任何的回避和退讓,且姿態始終如一,似是並未受到任何情況的影響。
而那章玉麟在聽到了她的話之後,驟然轉變了神色。
“棄錘,用鏈。”
幾乎是同時,章玉麟抽出紫金錘內粗壯的鐵鏈。
“鏈出。”
嘩啦啦。
舍棄掉笨重的鐵錘,改用鏈條,竟多了幾分此前鬱舜和章玉麟對戰時,全然沒感受到的靈活。
但他依舊照單全收,壓製住了那滑動的鐵鏈。
可溫月聲又開了口。
她聲色平淡,無任何起伏地道:“繞拳,擊。”
下一刻,那章玉麟便將鐵鏈纏繞在了自己的拳頭之上,改用自己的拳頭,重擊向鬱舜。
鬱舜反應極快,以青龍戟擋之,但仍舊被震得後退了半步。
這是自他二人對戰以來,他第一次在章玉麟手中落了下風。
未等鬱舜細想,溫月聲又道:“擊足。”
“頭。”
“肩。”
幾乎是她開口的瞬間,章玉麟就出了招。
章甚至對她的每一條旨令,都做到了立即執行,幾乎不過腦子的狀態。
她加入戰局後,形勢扭轉。
章玉麟原本笨拙隻會橫衝莽撞的招數,變得難以控製。
且他使用鏈條,竟是比用鐵錘更得心應手。
那鐵錘過沉,揮動起來所用的力氣消耗得太多,然鐵鏈短小,多變,在他如今體力消耗大半的情況下,竟也生出前所未有的壓迫力。
逼得鬱舜節節敗退。
這等結果,莫說鬱舜沒想到,就是連上邊已經做好了戰敗準備的眾人,也未能料到。
其中又以忠勇侯反應最大。
他直接站在了高牆邊上,往地下看,越看越是心驚。
高聲道:“是郡主!”
“是郡主在教導玉麟。”
滿場嘩然。
鎮國公亦是怔住,好半晌才道:“郡主竟真的是章世子的武學師傅?”
然此刻已顧不得多想,章玉麟的一招一式,已逐漸變得極具章法。
但這麼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路數,隻知道每次出招,都是讓人意想不到的位置。
而且伴隨著對招時間越長,章玉麟的耐力似乎也變得更強了,揮動鐵鏈時,變得更加行雲流水,且具備深切的壓迫力。
而越是往後,那沒有任何的棱角,隻是一條不易折斷的鐵鏈,便越發像是非同尋常的殺器。
傾軋之下,竟是生生將鬱舜從馬背上逼了下來,與他正麵對戰。
而鬱舜的神色,已經逐漸變得沉重。
從他的招數,已經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變成了疾風驟雨一般,便能夠感受得到。
然而最可怕的是,章玉麟還在進步。
“橫劈,斬。”溫月聲再次出聲,章玉麟手中的鐵鏈,當下幾乎化作了一柄長劍,帶著淩冽的殺氣,招招直指鬱舜的命門。
“繞擊,左出。”
嘩啦,鐵鏈如蛇一般,纏繞住了青龍戟,同一時間,章玉麟左手上的另一條鐵鏈如斧頭一般,筆直地往鬱舜的頭頂上劈去。
鬱舜神色巨變,當下鬆開了青龍戟,側身避開,但仍是被那殺氣騰騰的鐵鏈,擊中了臂膀。
重擊到肉的聲響,聽得人觸目驚心。
連帶著昊周一眾武將,亦是變了臉色。
“太子!”吉蘭欲駕馬上前,卻被蕭縉阻斷。
一劍刺穿他的肩胛骨,令其痛呼出聲,摔落下場。
哨聲再次吹響。
“嗶——”
“昊周,出局一人。”
大徽這邊所有的將士並著官員,皆是大喜過望。
鬱舜神色陰沉了下來,他目光落在了章玉麟身後的溫月聲身上,驟然發力,奪回青龍戟。
他無視臂膀上的鈍痛之感,揮動青龍戟,抬手便斬斷了章玉麟手中的鐵鏈。
隨後劈向章玉麟膝下。
同一時間,溫月聲開口:“膝下,避。”
然因鐵鏈斷裂,讓章玉麟反應慢了半拍,硬吃了鬱舜一招。
膝下甲胄碎裂,血順著流淌了下來,章玉麟吃痛,幾乎是瞬間倒於地上。
此刻,他距離場下的距離,不過幾丈遠。
剛剛才將吉蘭送出獵場的蕭縉,神色巨變之下,策馬上前,欲救下章玉麟。
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
鬱舜此番的目的根本不是章玉麟,而是……
在戰鬥過程之中,已經逐漸離他們較遠的溫月聲。
青龍戟劃破長空,鬱舜飛步向前。
那刃刀卷起的罡風,吹得溫月聲的裙袍嘩嘩作響。
刃刀閃爍著寒芒,帶著淩冽的殺意,直衝溫月聲的麵門。
“郡主!”有人驚呼出聲。
蕭縉眼眸瑟縮,於極遠之外,將手中長劍當做長矛,欲截斷那冷冽的青龍戟。
然長劍不比長矛,於半中就被鬱舜右臂的袖箭擊落。
鬱舜左手持青龍戟,冰冷的刃刀無限逼近了溫月聲的臉。
那刃刀在她冷墨般的瞳眸麵前無限放大,刃刀刮起的風,令得她耳畔的碎發亂舞。
漫天殺意縱橫,無數黃沙飛舞。
在青龍戟滔天的威勢下,她竟是連動都未動彈一下。
沒有躲避,沒有慌亂,甚至沒有任何的表情。
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刃刀刺向她,在刀刃離她麵容隻有丁點時。
鬱舜看見她笑了。
她生得一張芙蓉麵,兩彎勾人的瞳眸。
略微勾唇,便是媚骨恒生的模樣。
無端看得人心頭發癢。
然落在鬱舜的眼裡,她那雙沉寂的眸裡,似乎捎帶著無邊的殺意。
浸染如實質,像黑色的網一般,能將所有人纏繞。
在那無邊的黑那邊,是叫囂著猶如颶風般的殺性。
彌漫開來,將整個世界染成了黑色。
他瞳眸微縮,近乎被那濃鬱得如霧般的殺性淹沒。
就在這一刻,哨聲吹響了。
“嗶——”長長的哨聲,在整個獵場及高台之上回蕩著,連響三次。
“武鬥結束,大徽獲勝!”
鬱舜動作頓住。
他抬眸,麵前的人隔著冰冷的刃刀,正對著他輕笑:“太子殿下,承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