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吹夢之一【雪】
風雪飄儘了整個長安,這條街上,沒有一個人。
——終於,沒有一個人追來了。
我中了毒,那一杯酒裡,下的是濃稠到發綠的分量。
斷腸草,一步一斷腸。
背上挨了三掌重擊,震傷了心脈。
奔襲了四個時辰,我終於逃離了追殺,卻已快撐不住了。
寒天裡,很冷。雪在橫著下,夾著濕冷的雨。
如果有一點酒,便不會再冷了。
離了大街。到了城外。
我找到了那個十年前來過一次的土地廟裡。
隻是坐著門檻上。
橫著下的雨雪,遮住了遠近的視野。
視野裡麵,依舊有一輪,寒月。
這樣的景致,再加上一個孤獨的人。
已足以,是一個風華絕代的景。
是一個絕美的,足以讓人掉淚的景致。
足以讓我想找一個人來共賞此景。
隻是,
我唯一的朋友厲驚雪也死了。
如今再也不會有人了。
他們..不配
我看了看手裡的劍,將地上的積雪映的寒光閃閃。
二十年來,依然沒有一點變化。
二十年來,唯一沒有離我而去的。
——寒風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
寒風劍,不會輕易出動。
世間的所有金錢,美人,權勢,都不足以讓她出鞘。
每一個抹過的優雅劍痕。
都必須有一個足夠的理由。
寒風劍下,容不得一個作惡的人。
即使,整個天下人背我而去。
即使,天下人的心早已不堪。
劍,依然還在。
劍在,劍心不悔。
破敗的廟,經久沒有修葺了。
就好像殘喘的人,快已撐不住這個雨雪的夜晚。
江湖吹夢之二【兄弟】
有人說,這世上太重感情的人,終有一天會死於感情。
風花雪月恨彆離,是七個人的名號,我是寒風,他是蕭離。
我們七個人從不來往,隻有雪是我唯一的朋友。
雪死後,就隻有我與他了。
我從沒想過,他會來。
在我看來,他隻是一個冷血的兵器。
曾經,不管是是誰,隻要給他足夠的錢,他都願意去賣命。
他的眼神,陰霾冷傲。從來沒有變過,即使是,月,死在他的麵前。
他是一個孤獨的人,他是一個被仇恨幾乎蒙蔽了心智的人。
如果不是月,我有一個必須殺他一千次的理由。
如果不是他的天賦足以讓宗主賞識。
如果不是他的劍法足以讓江湖人膽寒。
他便不配成為七人之一。
他們沒料到,這世上還有人會來助我這個“天下惡首”
離沒有走進來,我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
他在那裡站了,沒有一點動靜,隻是這麼佇立著。
背對著“那些人”,他閉上了眼。
風雪就這麼下著。
以他的武功,就讓他這麼站著吧。
屋裡的落櫻睡著了,總算安心了。
她是宗主的唯一血脈。
我卻並不對他感激。
他這麼做,隻能讓我多瞧得起他一點。
這一站,他的劍意,就好像月光牽扯的潮水湧向四方。
足以讓宵小們不敢喘氣,足以讓這些門派高手膽寒。
天地仿佛都要為之靜止了。
沒有人願意觸這個黴頭。
在他的劍下,隻要輸一招,就沒有一個完整的人。
雨雪,就這麼一直下著。
將他年輕的臉,凍得一陣發白。
蕭離一站,整整一夜。
沒有說話,沒有動一下。
即使雪,沾滿了衣服。
也沒有一個人敢試他的蕭離劍意。
他下手的無情,他冠絕天下的武功,以至他這麼一站。
足以讓天下人膽小至斯
他這一站,足以傲立當世。
天亮了,風雪也停了。
他死了。
我怔怔的望著懷中的他。
驚心怵目的傷口,沒有流出過一滴血來,而是凝結成了冰塊。
他早就身受重傷,才來到這裡,來救我們。
他的全身每一寸經脈都斷了。
他用了逆行周天的魔功,耗儘了真元,才走到來這裡。
他為我守了一夜,將最後一點生命也耗的乾乾淨淨。
活活的站死了。
我才明白那個夜裡,為什麼沒有人追上。
我卻依然沒有跟他說一句話。
沒有請他進來,避寒。
隻是誰,以他的武功,有誰可以將他傷成這樣呢。
他臨死的時候,喊了我一聲大哥。
他哭了,最後的字語卻沒有說出來。
我知道,那必定,是一個月字的口型。
在他的眼裡,十年來,第一次留下了淚,哭的像個孩子。
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一個夜晚。
他為了...。
他閉上了眼,釋去了所有的冷傲,與仇恨。
他那麼年輕,終究隻是個孩子啊。
很快,那些小小的冰屑,停留在他的眼角,他的臉上。
蕭離死了。
這世上又少了一個我本該殺的人。
我終於逼出了體內的毒。
恢複了三成的功力。
生生捏碎了自己左手的尾指骨。
寒風劍,涔出了血。
寒風劍,在流淚。
寒風劍,從來沒有這樣。
成為了一把殺意之劍。
所有人,都得死。
寒風劍,融入了風雪,鋪蓋了整個天地。
在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愕。
雨雪,將這一地的屍首,埋了又埋。
三百七十八具,還漏了三個。
這二十年間,我們七人,終於還是一個一個被逼向絕境。
我的劍,終於也用不著理由了。
我也像離一樣,背棄了劍者的心麼。
就算這一些所謂的掌門,他們殺儘了宗主一家。
宗主臨死前,卻也隻叫我們一定不要報仇。
我忽然便想,我一直堅持的“劍”是否是錯的。
我也是自私的。
我原諒你了,我的親弟弟,離。
這一次,我也不再是一名真正的劍者了。
我們卻一直對的起,人心。
我會報仇的。
江湖吹夢之三【毒】
請勿複製,轉載~
有人說,這世上,太重感情的人,終有一天會死於感情。
四個時辰以前。
溫府。
每一簇紅蠟燭光,每一個掛著喜字的紅紙燈籠。
將整個溫府照耀的通紅。
人來人往,天下的江湖“豪傑”,名門掌門人,都來拜會。
這是當今的浩氣盟新任領袖。君書十二劍,溫書塵,大婚之日。
溫書塵,乃是當今尚書左仆射養子。
權勢,豪貴,傾天。
新娘子,是豔絕當今天下的女子。
七秀門,公孫幽的傳人,琴羽。
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一對才貌相絕的璧人。
婚席上,沾了這些紅光的豔,每個人的臉都映紅了似的。
寒冷的風雪,在外麵肆虐著。
那些江湖人士,圍著火爐,無不開懷痛飲。
甚至附近街上的乞丐,也得到了偏房的一個慈善宴。
能在這樣富貴堂皇的地方飲宴,已是許多人一輩子夢寐難求的。
當一聲響起,新娘子與新郎官拜天地的時候。
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一個孤身帶劍,戴著鬥笠的人。
他穿著一身緊緊的黑衣,顯得高大,硬朗。
他直直的走進大堂,
衣服沾了泥水。
而那些冰雪,就掛在他的鬥笠上,肩上。
他每走過一處,蠟燭就無風熄滅了。
那是殺意。
他的劍上,瀝著血。
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
居然有人殺了不少守衛,帶著劍,帶著殺意,闖入當今浩氣盟主的婚禮上。
而這個人看起來,潦倒不堪。
這個人準是瘋了!。
沒有人不知道,溫書塵,君書十二劍武功高絕,更是仁義君子。
更沒有人不知道他是左仆射養子,甚至與當今皇帝稱兄道弟。
這是對盟主的大不敬,更是沒有將在座的武林雄豪放在眼裡!。
不管是什麼理由,這個人都不能讓他活著離去!。
已經有不少人暗暗布了陣勢。
溫書塵卻從這一身功夫,看出了這人的來曆。
溫書塵並不想破壞這麼一個喜慶的日子。
他親自斟了一杯酒,向來人供了供手。
“寒兄弟光臨,實令蔽舍生輝。這是小弟敬你的,還請飲了這杯薄酒。”
眾人一陣騷動,有的恨恨不平,幾欲按捺不住。
也有人紛紛讚歎,都覺得這溫書塵,果然不愧“君書十二劍”之名,何等的胸懷大度,溫文寬厚。
那人把鬥笠拿下,緩緩吐出三個字。
“你配麼?”
這時候,溫書塵那張一成不變的臉,也變了。
不知道是否錯覺,他說出的三個字,每一個字的聲音,都讓人覺得寒徹透骨。
冷透了各個掌門人的背脊。
風雪依然在外肆虐著,
在看清鬥笠下的人後,所有人,都噤聲了。
七絕劍子之首,寒風。昔日的劍魔,今日的“天下惡首”。
沒有人不知道,七絕劍子的可怕。
更沒有人不知道,七絕劍首寒風的“罪惡滔天”
隻是...他一個人居然來了。
一人,一劍,卻依然足以讓他們所有人噤聲。
新娘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在眾人一聲驚呼中揭開了幃帕。
不訝於這非禮之舉。
而是曾經完美無暇的容貌,素有“一見羽琴心茹素"之稱的她。
左臉居然多了一道疤痕,以至在這樣精致的臉上,那樣明顯,觸目。
那傷,是寒風劍帶給的。
溫書塵的拳頭,捏的作響。
他的臉,有些猙獰了。
她的頭上,戴著金珠鳳冠,即使那一道傷痕,依然蓋不住她的驚豔。
寒風隻看著她,看著她的臉,用一種最平靜的語氣。
道了一句“為什麼”
她沉默,整個大堂氣息凝滯。
她喚來一個盤子,裝著一杯酒。
一杯濃烈的發綠的毒酒。
然後親自端到他的麵前。
所有人更驚異於,堂堂七秀傳人琴羽,浩氣盟主的未來夫人
跟這七絕劍首寒風究竟有什麼瓜葛。
卻沒有一個人敢多說什麼。
寒風依然看著她的臉,
仍說了一句“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
他依然,平靜。
他需要一個,等了三年,換來今日的理由。
她輕笑“怎麼,你不相信我麼”
她笑得依然那麼美豔動人。
他沒有多說,拿起那杯酒,一飲而儘。
他用三年的淚,聚滿而來的一杯苦酒。
他要的本是一個相信她的理由。
他的性情,
對任何事情都非要一個滿意的答案。
這是他的執著,
也像他的寒風劍,一直需要,一個理由。
而現在他有了另一個理由,足以飲儘一杯斷腸草的毒藥,
那便是,魂已殤。
琉璃杯子摔在地上,碎了。
琴羽縮了一下腳。
他的劍意,頃刻間散儘。
溫書塵在這個時候,笑了。
三個人,蒙麵,以足以當世高手之列的速度襲向他。
毒藥沒發作,他本可以抵擋。但他沒有動。
從來沒有破綻的七絕劍首寒風。
在這一刻沒有任何的抵禦。
重重的挨了三掌。
他一聲沒吭,穩穩的站著。
血卻從眼角,嘴裡,溢了出來。
滴在了地上。
淌在了寒風劍上。
寒風劍,在流血。
他卻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他笑了,
這是他欠她的,如今悉數還給她了。
。
在這樣一個寒冷的風雪夜裡,
他的鮮血染紅了後背,
裝飾了臉。
與那些還未融化的雪,
像是綻放的花,
凋零在整個紅豔的光火中,
越映越淒,
越美。
江湖吹夢之五【天涯】換一種風格
天涯,如果是一個人行走。那必定是一場漂泊與流浪的羈旅。
是千山暮雪中,獨釣一江寒雪的蓑衣。是茫茫大漠中,天空裡儘遠處的蒼鷹。更是天際江河,一艘隨風而去的孤舟。
那曾是他,一人帶劍踏過的天涯。
現在,有香花美人,風景入畫。
過了長江南岸,已到了蘇州境內。掀開馬車上的布簾子,探出頭來的是一個妙齡的少女,睜了睜杏兒般的眼,像是一隻好奇的貓兒,看到了新鮮的事物一般。
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先走出來的是一個儒生打扮的年輕男子,他著了一身寬鬆的藍色儒服,戴了逍遙巾。他的臉,有棱有峭,讓人感覺堅毅,又有難以描繪的溫潤之處,令人覺得一派和氣。
接著,適才探頭觀望的妙齡少女也輕輕跳了下來。她的身段苗條修至,穿著樸質無華,是滌洗的有些舊了的黃布衫裙子,她的樣貌,也是尋常,卻有一雙極其玲瓏透亮的眼。若要形容,那定是初秋的滿月,醒靈,足以觸動任何人的心。
他走了出來,隻是輕輕的咳了一下,看起來有些病容。少女隻是看著她,好像失去了剛才那一番探頭窗外的興致。
他卻終於放心了,馬車行了一夜,他為了當心的事沒有合過眼,如今總算沒有發生。隻是眼下,卻有讓他犯難的事。
那車夫是一個中年壯漢,一臉的莽撞。拿著馬鞭也跳下車來,向兩人作了個緝,擺了個笑臉道:“承惠兩位貴人,一兩三十錢”。
那少女卻又是一副東張西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