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半路上,虞禾才了解到這次是個什麼差事。
在琅山的轄地周圍有魔修抓了五十個孩童修煉邪術,琅山派出去的弟子都折損了,不得已向棲雲仙府求援。一般這種不屬於仙府轄地的事,各宗都要派出人手,做好萬全之策以備變故。悔過峰是掌管戒律之地,一般不必跟去,隻是這一回有可能用到鎮元釘,隻有悔過峰的弟子才知道該如何使用,虞禾在罪牢久了,前輩們也教過她,所以才推她來應付。
悔過峰隻派出了虞禾一個外門,她與人又說不上話,隻想背著劍跟在他們身後,不要被誰注意到,等她平安混完任務就回山。
虞禾本來是這樣想的,奈何師清靈似乎是看她孤零零一個很可憐,不停地找她搭話,還拉著她給劍宗的人認識,提起她在弟子遴選當日被蕭停打進藥宗的事。
儘管虞禾有意冷淡,師清靈還是助人為樂地來感化她。
連蕭停都看不過去,沒好氣道:“你總湊上去當好人做什麼?人家根本不領你的情。”
蕭停說著就要將師清靈一把拽走,師清靈卻抱緊虞禾,身上的銀鈴叮當作響,離近了能聞到她身上的梅花香氣。她笑道:“才不要你挑撥離間,虞師妹隻是膽子小,其實很喜歡我的。”
師清靈說著就歪下腦袋去看虞禾,發髻上的海棠花也跟著輕顫。
“對吧?”
虞禾低垂著眼,小聲道:“清靈前輩很好,沒有人會不喜歡。”
師清靈又挽過她的手臂,嬌笑著衝著蕭停說:“聽見了吧,虞師妹才不會說假話。”
——
魔修作亂的地方叫做荊城,他們一群修士用術法和靈獸趕路,也花了整整三日才到。虞禾身為一個外門,身在其中就容易成為打雜的,路上定客棧購置雜物都交給了她,甚至讓她幫忙去買東西不給錢。
虞禾隻想趕快做完任務回去,不想出任何亂子,索性任由他們使喚,反倒是師清靈看不過去會幫她出頭,讓她心底的羞愧更多了幾分。
據荊城的百姓說,魔物每當夜裡會抓走當日滿月的嬰孩。儘管他們都安插了重重人手,夜裡還是會無知無覺地睡去,再醒來孩子就不見了。琅山派了弟子下山查清此事,弟子們都是有去無回。
蕭停雖然看著不正經,卻是一眾人中修為最高的那一個,從前謝衡之不在,劍宗的弟子們都是聽他的吩咐。這一回出任務,也統一由他安排。
包括虞禾在內,入夜後都要守在可能招來魔物的百姓家中,一旦發現動靜,先在魔物身上留下追蹤的術法,再通知其他同伴去除魔。
虞禾對自己的修為心中有數,一點逞強的心思都沒有,她早早就服了解毒的丹藥,以免夜裡也跟著睡過去。躺在床底下,蛛網就吊在她頭頂,每一次呼吸都感覺有灰塵往裡鑽。
床上的一對夫婦抱著心宗用幻術做出的假嬰孩已經睡沉了,到時候隻要魔物碰到假嬰孩,身上就會被刻下能追蹤的術法。
虞禾總覺得心裡不踏實,萬一這個魔物修為比他們想得要高深,能識破這是個假嬰孩不去碰,她就得另想法子追蹤。其他弟子修為高還好說,她一個剛入門的修士,碰上了不會被一掌拍死吧……
虞禾在床底下縮了不知有多久,身心都備受煎熬,屋裡除了男人震天響的呼聲以外,再聽不到其他動靜。
她忍不住在內心腹誹,哪有孩子聽見這麼大呼聲還不醒的,是不是太假了點?
正當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忽然聽到臥房的門吱呀一聲響,而後屋裡響起了極輕的腳步聲。
虞禾屏住呼吸,渾身都緊繃著不敢動,一顆心幾乎吊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時,榻上吊下來的床褥忽然被掀開,一個黑影猛地滾了進來躺在她身邊。
這魔物有病吧!
虞禾嚇得肝膽俱裂,差點尖叫出聲,撲騰著就要往外爬,卻被來人迅速捂住嘴。
“噓,是我。”師清靈嬌嫩的手掌才貼上去,虞禾的動作就停住了。滿是灰塵的床底多了股香氣,顯然不是什麼魔物。
虞禾還是有些生氣,她真的差點被嚇死。
黑夜裡她瞪著師清靈,雖然不說話,師清靈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小聲解釋:“我擔心你,”
虞禾突然就說不出話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漫開,讓她整個人都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麵對師清靈的時候隻能啞口無言。
今夜是蕭停分配他們去看守,為了師清靈安然無事,原本他將師清靈帶在了自己身邊。
虞禾心情很複雜,明明師清靈已經很厲害了,還是會有人擔憂,而隻有一個師清靈會擔憂她。等知道了她與謝衡之的過往,師清靈還願意對她這麼好嗎?
虞禾沉默著躺在師清靈身邊,雖然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卻又不得不承認,有個人來陪著,她感覺心裡踏實多了。
也不知究竟還要躺多久,虞禾的四肢又僵又酸,注意力也早就飛散了。許久後,她才感覺到身旁的師清靈戳了戳她的手臂。
虞禾屏息去看,發現窗戶不知何時被打開了,冷白的月光漏進來,映著一個怪異扭曲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