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喪易牙(一) 你覺得我還會怕鬼嗎……(1 / 2)

和謝無救鬨得不歡而散以後,沈知寒第二天仍和往常一樣很早便去了北鎮撫司。

她一點也不擔心得罪了謝無救。因為從一開始,她就根本沒打算和謝無救處好關係。

她是天子的爪牙,賣個乖遞台階給自己的主人是被馴養的野獸流露於表麵的自覺。但她可不認為一紙婚書能將兩路人捆綁得願意同舟共濟,生死與共。

沈知寒剛一走進主事堂就發現溫閱洲更早便等在那裡了。

縱然是坐在輪椅上,溫閱洲也永遠保持著挺拔的姿儀,端得一把瀟瀟而立的君子骨。無端讓人想到落滿雪的密林裡,冬日初煦的陽光灑下的片片輝光裡最清勁的那株翠竹。

溫閱洲見到沈知寒將鬥篷脫掉,抖落下一身得白霧。搖著輪椅到桌邊,剛想替她斟一杯茶驅寒暖身,就被沈知寒攔下:“閱洲,你腿腳不好,不用做這些,我自己來就行。”

溫閱洲笑了笑:“你既都說了我腿腳不好,若在這些小事上我再做不得什麼貢獻,那可真是不能再居於此位了。”

沈知寒蹲下身,使自己的視線得以與溫閱洲齊平,麵帶愧色地說:“閱洲,彆這麼講,畢竟當初也是因為我….”

溫閱洲含著笑搖搖頭,眸光如落羽般輕柔地將沈知寒裹起,他靜靜地注視著沈知寒的眼睛,無比珍重地回道:“能以殘缺之身,在大人左右分憂,是閱洲此生之幸。”

“閱洲…..”

眼見沈知寒的情緒似乎是要陷入些過往的漩渦,溫閱洲趕忙說笑道:“大人不必這般為屬下的話感動,畢竟屬下這麼早就來見大人,可是給您帶來了個大麻煩。”

沈知寒站起了身:“什麼?”

溫閱洲:“大人回京的路上應該收到的不少信吧。”

沈知寒點點頭:“是不假,大抵都是些為了聖上賜婚之事來給我透口風的。”

“其實還有一些是金吾衛給大人您發的信,隻是我讓蕭陵攔著,不要拿去擾您視聽罷了。”

沈知寒來了興致:“金吾衛?這般火急火燎地要尋我,倒也是稀奇。”

“畢竟那群人,恨我恨得隻願在彈劾我的奏章裡提起我的名字。”

溫閱洲也不賣關子,直接了當地說了出來:“金吾衛的中郎將陸庭傑在青樓裡玩得太過火,失手殺了位女子。”

“金吾衛纏著我們要了許久的人,見我不鬆口,便生了直接找您的心思。”

沈知寒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陸庭傑與他的夫人伉儷情深,同僚皆知。這事換在誰身上我都相信,唯獨陸庭傑我不信。”

“我同他打過的交道不多,這人雖說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倒不是個□□暴虐之人。”

溫閱洲點頭,繼續補充道:“這個死掉的舞姬叫子絮,是紅袖招近來很紅一位花魁,經仵作驗屍,確認她是死於窒息,身上也確實有不少與人風流後留下的痕跡。”

“原本陸庭傑作為金吾衛的中郎將,此事該由金吾衛上報,大概是會被送往刑部,然後等待三法司會審。”

“但是恰好那日——裴夜也在紅袖招,子絮之死引起了不少姑娘恩客圍觀,他便直接將人帶回了詔獄,我也是事後才驚覺不對,開始著手調查。”

沈知寒仔細地聽著溫閱洲向她將案情經過娓娓道來,他的聲音溫潤柔和,像極了涓涓春水從落滿了一地的花瓣上涉過,聽起來隻讓人覺得放佛置身於水底,卻絲毫不覺水流。比起密密麻麻,枯燥晦澀的卷宗,要舒服多了。

但是在聽到裴夜名字的時候,沈知寒卻猛地回過頭,向來毫無波瀾的麵上,生起了一絲漣漪。

“裴夜???你說的是裴木頭嗎?”

溫閱洲倒是喜於看到沈知寒露出這般的表情,笑著應道:“嗯。”

與沈知寒的冷淡疏離不同,裴夜的不近人情更偏向於極度的正直,對於自身至高的苛求與近乎殘忍的自律,使他更像一株千年都不會開花的鐵樹。一板一眼而且紮人。

所以在得知他去紅袖招的時候,沈知寒覺得這是這麼久以來,她受到過最震撼的衝擊。

但沈知寒還是很快從震驚中走了出來,恢複了冷靜。因為在她心裡根深蒂固般地認為裴夜是根木頭,縱然是掛在城門口二十年也是學不會說話的,肯定是溫閱洲在刻意逗她。

“裴夜去紅袖招所為何事。”

溫閱洲從未覺得,說三分藏七分會唬住沈知寒多久,能偶爾見到她那張臉露出些許的錯愕,還是件很不錯的事情。

“其實是崔喜樂與人打賭輸了,硬著頭皮說自己敢戲弄裴夜,便將裴夜的香囊解了放在紅袖招一位花魁處,說是讓他自己去取回來。”

“崔喜樂膽子也是大,裴夜不扒他層皮?”

“裴夜回來的時候,臉色確實黑得可以。那幾日送到崔喜樂處的文件案宗比此前多了數十倍。”

沈知寒其實很喜歡聽到屬下間打鬨逗趣的事情,她在無人之處站得太久了,久到她都會忘記,自己原來還是個活人。有時候這些離自己很近卻又很遠的事情,會讓她覺得開心,以至於她都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嘴角是上揚的。

見沈知寒心情還算不錯,溫閱洲一時間倒也沒有接著往下講案情,心想著這樣的時刻能多一會,便是一會吧。

可是沒過多久,沈知寒方才飛走的理性又飛了回來。

“那你後來查出些什麼了?”

溫閱洲將手攤開,指尖落在另一隻手的虎口處:“派去的人在子絮妝台一個極為隱秘的暗格裡,發現了不少金創藥,我再次對屍體進行了查驗,子絮確有習劍之人常年握劍才會留下的老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