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所謂風流之事留下的痕跡,有些看著倒有些是互相搏打所留下的。”
“後來我驗了陸庭傑,確有相同的痕跡,可見他也受了不少傷。隻是他一口咬定這是閨房樂趣,讓我不要多問。”
沈知寒扶額,低頭看向自己虎口處的老繭,向溫閱洲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將剩下的說完。
溫閱洲清了清嗓子:“聽閣裡的媽媽說,子絮是她從東市撿回來的一個可憐孤女,我要了她的畫像,去東市問了許久,方才從一位賣豆腐的婦人處得知,她是數月前才來到東市的。”
“子絮素來行跡成謎,那位賣豆腐的婦人因為是東市出名的豆腐西施,東市的生熟麵孔,她一看便知。”
沈知寒回過神:“瑛娘?”
溫閱洲奇道:“大人認識她?”
沈知寒先是下意識地點點頭,但很快又搖頭否認了:“算不上熟,隻是前日碰巧去吃過一次豆花罷了。”
溫閱洲看了沈知寒一眼,也沒有繼續追問。隻要對方沒有說出口的話,那便從不多問,這是他們一直以來的默契。
“陸庭傑此刻人就在詔獄,大人不妨去見見?”
“好。”
詔獄是錦衣衛內專司刑罰審訊的監獄,獄內疫癘之氣,充斥囹圄。刑罰更是不麗於法,花樣百出。
不要說活著走出這裡,連選擇自己的死法都是件奢侈的事情。
陸庭傑正被綁在架上,他耷拉著頭,四肢臃腫,頭腳生膿,渾身上下血肉模糊。
沈知寒隻消看一眼,便知道陸庭傑這幾日在詔獄受了多少的苦。她帶上一旁的手套,揪起陸庭傑稀稀拉拉的幾根頭發,迫使他抬起頭來。
“陸大人,這彈琵琶的滋味如何,可還好受嗎。”
見來人是沈知寒,陸庭傑先是一愣,旋即又突然大笑起來:“沈知寒啊沈知寒,我也有落到你手裡的一天!”
“怎麼?又想出什麼法子來折騰我了?”
“不就是當初金吾衛搶過錦衣衛的差事嗎,如今便揪著我這點錯處不放,你想借此打壓金吾衛的心思,可真是司馬昭之心”
“路人皆知啊。”
他那滲出血的眼睛,此刻死死瞪著沈知寒,因為連日來的受酷刑折磨,堆積的怨恨和怒火,以幾欲自焚之態,透過雙眼向沈知寒排山倒海般湧來。
“我會好好看著,總有一天,我的今日就是會你的明日。”
沈知寒見陸庭傑四處扯皮,麵上雖未有半分不悅,手裡的力道陡然加重了幾分:“陸大人在這什麼地方就說什麼話。”
“這些話留著去彈劾我的折子裡慢慢說。”
“先說說你和武藝高強的花魁那點良宵美事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一個舞女,千人枕,萬人騎,殺便殺了。”
“這話我不愛聽。”
沈知寒鬆開抓著陸庭傑頭發的手,舉到眼前,看著皮質的手套上,除了血還粘著不少其他的液體。她就這麼細細端詳著手套,幽幽地開口:“既然陸大人不知道,那我也隻好麻煩一些去問問陸大人的妻兒了。”
她黑色手套下骨節動了動:“不知道她們會不會知道,一向與自己琴瑟和鳴的丈夫,一向對自己愛惜疼愛的父親,為何會去秦樓楚館與人大行非人之事呢。”
聽到沈知寒談及自己的家人,陸庭傑突然嘶吼起來,幾欲癲狂地將鐵鏈扯出巨響,不顧一切地想向沈知寒撲去。
“沈知寒你想做什麼!!!你要是敢動我的家人!我便是化為修羅厲鬼,也會日日纏著你,讓你此生都不得安寧!!!!”
沈知寒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陸大人你覺得我還會怕鬼嗎。”
“我不過就是想找令夫人喝個茶敘敘話罷了,感謝一下她相公多年來在官場上對我的照拂。”
沈知寒故意把照拂二字咬得極重,又在陸庭傑沉默不言的時候,開始擺弄起手邊樣式各異的刑刀,故意發出丁零當啷的碰撞聲。
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了起來:“這些刀看起來這般小巧輕薄,剜肉刮骨可還真是一把好手。”
說著說著還將話梗拋向了陸庭傑:“陸大人你說對吧?”
叮當、叮當、叮當,在偌大的刑房裡回蕩,像是寂寂深處在骨血裡呼嘯的夜風般,催促著人的靈魂不得安寧。
她的皮靴在地板上一聲聲踏著,每一聲都像是踩在陸庭傑的經脈五臟之上。
陸庭傑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良久以後,啞著嗓子緩緩開口:“我可以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