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喪易牙(二) 知寒我可在……(1 / 2)

“那不妨一道說給我聽聽吧。”

謝無救一身玄色勁裝幾乎要融在詔獄暗無天日的黑夜裡,唯獨身上大片大片惹眼的繡銀飛魚紋無比清晰張揚。耳骨上成排的銀製耳釘將壁燈的光暈投射成天穹裡璿璣散落般明亮耀眼。

同樣是得了飛魚賜紋,沈知寒除了重要場合要穿的官服以外很少在製服或者常服上繡著。可謝無救不同,他偏要將這份榮寵與權力時時刻刻擺在所有人麵前,讓他們都對自己卑躬屈膝。

再加上他總是愛戴各種叛逆另類的耳飾,站在人群之中便是最離經叛道的一抹顏色,在陳舊守序的官場豪不收斂地宣揚著自我。

偏生魏明瑜就是對他十分縱容,從未說過他這樣是在恃寵而驕。

或許魏明瑜也會覺得,他平生便不喜驕矜之人。但就憑謝無救是謝清夷的弟弟,他便能做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沈知寒嘖了一聲,不耐地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謝無救聳聳肩,一臉笑意:“陛下許我得進天下牢獄的權柄,自然也包括沈指揮使的詔獄。”

“方才門口那個不長腦子的還敢攔我,我就折斷了他一隻手。”

“後來就沒人敢攔我了。”

沈知寒用舌尖頂著口腔內壁儘量壓下上湧的怒氣,忍著衝動又問了一句:“那你來做什麼?”

“金吾衛求我來撈個人。”

“如今內司單獨位於南北衙之上,也算他們半個上司。這點小忙,我又怎好不應呢。”

謝無救頭也不回地走向陸庭傑,在刑架前停住了腳步,一道寒光閃過,捆著陸庭傑左邊手腳的枷鎖便儘數斷了。

他剛要抬手砍第二劍,沈知寒長刀出鞘,揮手間,謝無救手裡的劍斷成了好幾截,劈裡啪啦地碎了一地。

然後又是一刀,直直地砍向謝無救拿劍的右手,雖然謝無救反應迅速,但沈知寒刀法實在太快,他扭身不及,右臂被劃出長長一道。登時溫熱的血液湧出,銀色飛魚滲上可怖的殷紅。

沈知寒收刀入鞘,一步步走向謝無救,一貫無波無瀾的聲線此刻低低地壓著,帶著山雨欲來的怒氣,壓得人骨節都似乎咯吱作響:“謝無救,在我麵前你算老幾,敢闖詔獄踩到錦衣衛頭上。”

“你真當自己一手遮天,還是覺得我不敢殺你。”

“你掰斷我兄弟一隻手,我砍你一刀,沒有廢了它已經算我很仁慈了。”

謝無救捂著傷口低著頭,垂下的發尾在他臉上投下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現在究竟是何種表情。

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憤怒,他的身體發起抖來。漸漸地身體的抖動竟帶著他肺間也開始震顫,喉嚨再也壓抑不住狂放的笑意。

謝無救仰起頭,肆意地放聲笑起來,連帶著清秀白皙的臉蛋也變得扭曲瘋狂。

他就這樣笑了許久,身子才和緩下來,麵上仍留著駭人的笑意直勾勾地盯著沈知寒:“知寒,我可真是越發地喜歡你了。”

“你實在是太有趣了。”

他將喜歡兩字放得很輕,刻意用極為繾綣的聲調講出,但言語間空洞無比,讓人聽不出半分愛意。

沈知寒看著他,就像看著節日裡掛在路邊的慶典麵具,用濃墨重彩勾勒出喜慶笑顏,但扯開的嘴角、誇張的笑容、毫無情緒的眼睛,一點也不像人類。

她皺著眉罵了聲:“瘋狗。”

“嗯,你說得對。我確實是條瘋狗。”方才半蹲著的謝無救站起身,回望向沈知寒:“知寒,我可在等著你馴服我呢。”

“否則就該輪到我把你咬到血肉模糊、筋斷骨碎了。”

他的瞳仁裡流動著詭異的情感漩渦,像是要將倒映在其間的沈知寒生生溺死一般。

沈知寒這輩子最討厭兩樣東西:發了瘋的狗,和會狗叫的人。

偏偏謝無救兩樣都占。

沈知寒覺得無比煩躁。她冷漠地從腰間抽出刀,刀光驟起,謝無救腰間的銀鏈從中間斷開,剛要掉到地上,就被她用刀尖挑起。

銀鏈順著刀身滑向她的手掌。沈知寒握住鏈子走到謝無救麵前,將鏈子一圈圈繞在了他的脖子上。

謝無救全程一動不動,隻是眉眼含笑地望著沈知寒,卻顯得格外可怖瘮人。

沈知寒微微用力拽緊了手裡多出來的半截銀鏈子,謝無救光潔細膩的頸間便立刻被勒出兩條紅痕。

而隻要她再用力,謝無救就會因為缺氧而導致整個脖子都泛起粉意。

“家畜就要有家畜的自覺,不然就該被殺掉。”

“知道自己是狗,就該喊主人。”

“你還沒資格喊我的名字。”

沒想到謝無救聽了不但沒惱,反倒笑了聲,極其乖順地點了點頭應了聲:“主——人——”

沈知寒又加重了力道,直到謝無救幾乎要喘不上氣,連眼白都微微向上露出時,才又鬆了手。

肺裡重新灌入氧氣,謝無救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不知是因為缺氧還是興奮,他的臉上竟還泛起紅暈,看得沈知寒一陣惡寒。

沈知寒的目光移向謝無救的手臂,雖然用手捂著,可是血還是不斷順著他指縫往外流,他腳下站著的那塊地上已經有了一灘不小的血跡。而謝無救原本紅潤的嘴唇也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乾裂。

可他就那樣站著,仿佛絲毫感覺不到疼痛般。隻是用熾熱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沈知寒,仿佛一隻盯上了獵物的野獸,下一秒就要衝出來咬斷她的脖頸。

“我玩夠了,你可以滾了。”

沈知寒打了個響指,不遠處候著的錦衣衛都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