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老爺吩咐,讓您在祠堂裡跪滿三個時辰,再去做您該做的事。”
蕭家的祠堂,供奉的除了列祖列宗的牌位,還有許許多多在戰場上跟隨著蕭家軍出生入死的將士們的靈位。
蕭湛老老實實地跪在蒲團上,整個祠堂中隻有他一人,可蕭湛的心情卻片刻也不得放鬆。
前世的這些記憶,壓得蕭湛心口一陣鑽疼,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濁氣,或許是因為剛剛醒來,這層層記憶清清楚楚地刻在蕭湛的腦海之中,盤踞在心頭,讓他的額角泛起了密密冷汗,手指也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手臂泛起了青筋。
前世,他怎麼也沒想到常邈會背叛他,會給他下毒。
更想不到司徒瑾裕竟然會因為忌憚自己,對付自己,在蒼梧山勾結賊寇。也不知道常邈在這件事情裡麵,又充當著什麼角色,自己的黑炎軍中,還有誰是司徒瑾裕的眼線。
還有給自己送信的人到底是誰?如果不是信中的解藥,他在玄武門,內力儘失,根本就堅持不了那麼久。
那樣狠毒陰險的司徒瑾裕,怎麼會是和自己惺惺相惜,一起高談闊論的知己?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縱天下人不往,我獨往矣。”
曾經,他是真的以為司徒瑾裕是願意跟他一起為天下百姓,開一個太平盛世。
奪嫡之路,可謂披荊斬棘,危險重重;哪怕司徒瑾裕背著他,手段用儘,他也沒有心思去乾涉。
他那時覺得,隻要司徒瑾裕勿忘初心,賢德猶在,隻要於蒼生有益,是個賢君,那自己擁護他就是對的。
可是結局確是可笑可悲可恨!
隻是前世,追月節司徒瑾裕向他斷袖之後,他為了年少的情誼,自願放棄了回北境的機會,從此困在了京都的權力場,開始幫著司徒瑾裕參與奪嫡,一步步用他的勢力和蕭家的力量,幫司徒瑾裕從一個毫無希望的五皇子,步步為營,最終登基成帝。
而他自己也隻知道打仗,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司徒瑾裕好好談談感情的事,便一直拖了下來。
他自己眼瞎心盲,自以為是,孤僻自傲,才會讓司徒瑾裕有機會用情愛來設計自己身邊的人。
自己的雄心抱負,隻不過是司徒瑾裕手中的一把刀。
蕭家,隻不過是他司徒瑾裕在皇權路上奠基的一塊踏腳石。
狡兔死,走狗烹。眾叛親離的痛楚,家破人亡的結局,又有多少是司徒家的陰謀?
是他對不起蕭家,對不起前世犧牲的將士們,他活該受那千刀萬剮之痛。
無儘的痛苦和悔意,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次次地衝刷著他,讓蕭湛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強烈的自責讓他快窒息了。
仿佛自己正在沉入深不見底的水裡,永不見天日。
蕭湛心中自嘲著,或許這便是通往地獄的路,永不得安寧。
“蕭長衍,你這輩子都彆想知道蘇懷瑾他為你做過什麼,他說過什麼?哈哈哈......”
“蕭長衍,你醒醒,你不要死......”
蕭湛猛地驚醒!
整個人如同從水裡剛剛撈出來一樣,都被自己的汗水浸濕了。
蕭湛捂著心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低低地呢喃了一聲,“蘇胤......”
此刻,他忽然很想回去,想知道蘇胤為他做過的事,到底是什麼?
想知道那個人,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罡風烈,揉碎雪。
雲翳稠布蔽乾坤,朔氣如磐碾精骨。
三十六裡長安路,竟無一寸是長安!
蛇鼠有相,人心無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