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溟對自己這“忠仆”,委實是毫無辦法。經過滄歌這麼一打擾,她也再無睡意,乾脆問:“外界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沒聽說。”海千鶯搖搖頭。
“不應該啊。”九溟來回踱步——孤鸞峰三位高真齊戰太古神儀,強烈的靈氣波動,定會引人注意。結界再周密,能瞞多久?怎麼可能毫無消息?
她正暗忖,鯨王突然快步行來,稟道:“少神,有消息了。孤鸞峰高真鬥法,疑似有人合圍太古神儀。盯著海洋的大能們也已經轉道孤鸞峰。”
九溟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好好把消息傳揚出去,好教所有人都知道太古神儀已經離開,不必再打海洋的主意。”
“是。”鯨王雖然內心惋惜,但也不得不承認,九溟是對的。海族太弱了,它們需要的不是什麼天大的福緣,而是切切實實的安寧。
他猶豫著道:“我等是否需要留意戰果,看看最後到底是誰得到了太古……聖器?”他更改了稱呼,之前稱其為“太古大人”,毫無疑問,有崇敬也有諂媚之意。如今太古神儀被高真大能所奪,這樣的稱呼,自然是不再需要。
九溟不假思索,言語果決:“不必了。無論由誰得手,此事與海族無關。”
鯨王微怔,偷眼打量九溟——太古神儀與她相伴多日,其強大智慧不可估量。而自家少神卻毫無半點少女情思。那些垂涎聖器的高真,她完全可以擇一依靠。她也並沒有。
——她懂事得太早了,以至於小小年紀,一副獨立堅強的模樣。讓人既安心,又心痛。
“是。”鯨王拱手拜道。
於是,孤鸞峰之戰,海族不再留意。九溟常居深海,自然也不知結果。太古神儀曾在海族居住兩千年,引得無數高真大賢趨之若鶩。可它一旦離開了,就全無痕跡,好像沒有來過。
它不通世事,不知人情。沒有交往過什麼朋友。自然也沒有可供追緬的記憶。
隻是九溟的信眾更廣,除了倉頡古境,在其他世界也漸有了些聲名。她接到的貨品種類繁多,以至於她每日裡忙著熟悉貨品、籠絡信眾,並沒有多少閒暇去想旁的事。
太古神儀什麼的,她早忘了。
及至八月十五,人間中秋。碧落海收獲頗豐,遠在外域的鮫王又帶人返回。九溟就準備了隆重的慶典。
廣場上,幾案整整齊齊排出老遠,上麵擺滿了靈花靈果,還有凡人們象征團圓的月餅。噴泉旁邊的雪狗也換上了新衣,麵前擺滿貢品。
往日裡人間難見的靈花、靈草,甚至修煉的靈丹高高地堆在廣場上。
大海長老以上職務的海族全部受邀赴宴,一時之間,人聲鼎沸、熱鬨非凡。
九溟不必那麼早到場。她在寢殿之中認真梳洗,這樣的場合,她總要珠圍翠繞、盛裝赴會。隻有如此,才能突顯海洋的興盛太平。
海千鶯連同一眾海妖侍奉她更衣梳妝,她的袍服依舊是冰藍色,隻是金絲攢珠,重工精繡,相比往日清華,就顯得典雅端肅。
海千鶯為她挑了一頂鮫珠鑲嵌的寶冠,九溟被珠光映照,肌膚生輝。凡人有讚曰: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而她既是石中玉,也是水中珠。
海妖們圍繞她,各自欣賞著自己的手藝,滿麵驕傲自滿。
就在此時,外麵鯨王忽道:“少神。”
他語聲很是凝重,九溟聽出來,問:“眾長老到齊了?”
鯨王沉聲道:“就在方才,虛明神使前來傳旨,請您……前往畫疆,赴月誕之宴。”
九溟微滯,滿殿海妖麵麵相覷,鴉雀無聲。
“往年畫疆法旨,皆下到弱水。而且從未傳召過海族。今年為何傳旨過來?”九溟問。
外殿,隔著雨雪冰霜的落地屏風,鯨王道:“屬下等也覺奇怪。但是虛明神使傳過法旨,立刻離開,並未停留。”
九溟起身,繞過屏風,來到鯨王麵前。鯨王與她對視,滿麵擔憂:“少神,自您前來海洋之後,畫疆從未過問。如今突然傳召,我等皆十分不安。但是天帝法旨不可違。屬下與鮫、鯊二王商量過,我們三人陪您一同赴宴。”
“鯨叔這說得什麼話?”九溟失笑,道:“既然陛下特意傳召,我領旨前往便是。以他之能為,若要害我,犯不上如此興師動眾。”
鯨王微怔,道:“可是少神從未到過畫疆,於五部神族人事更是一無所知。我等如何放心……”
九溟搖頭,道:“我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嗎?鯨叔不必擔心。”
說話間,她掀開珠簾,來到外殿。果然,鮫、鯊二王共同在此等候。九溟看他二人一眼,道:“方才的話,兩位叔叔定已聽清,我不再重複。今日中秋,我本該與海族同歡。既然陛下傳召,就勞煩三位叔叔替我與各族長老、族長多飲幾杯。”
她字句沉緩清晰,半是叮囑半是命令。鮫、鯊二王皆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鯊王沉不住氣:“少神不可大意!海洋與弱水多年不睦,早已是凝華上神的眼中釘、肉中刺!您獨自前往畫疆,一旦……”
他話未說完,九溟立刻道:“鯊叔,不得胡言!”
鯊王被她打斷,猶自不服。九溟徐徐道:“凝華上神奉聖命代掌弱水,乃是當今代主。我奉陛下聖諭前往,若真遇到她,也正好拜見這位姨母。好了,陛下法旨不宜遲到,我這便出發,免得誤了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