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鯨王雖不情願,卻仍猶豫著將請柬遞了過去。
畫疆請柬,色如水墨。強烈的靈氣依附其上,靈墨流轉如活物。九溟握住這封請柬,請柬上濃墨湧出,化作金光。金光條條頃刻間覆蓋了她。很快,強光消散,她也失去蹤影。
三王上前數步,終於還是站住身形。
殿外,有海族道:“稟鮫王、鯨王、鯊王,各部長老已經到齊。”
三王互相看看,也隻得先行入席,穩定這滿座人心。
畫疆,若木蕭蕭,五色靈河奔流如極光。
九溟一手撐著這蓋天神木,一手捂住胸口,好半天才緩過氣來。
——畫疆請柬的速度實在太快,而且比太古神儀的破碎虛空更不穩定。想來這樣的神物,也並未考慮過她這樣修為淺薄的家夥是否受用得住。九溟深深吸氣,等到心悸平息,這才抬頭打量四周。
畫疆之外有接引神殿,周圍神族往來。而九溟既不認識人,也不認識路。她正張望間,忽有人道:“九溟少神,請隨我來。”
九溟一怔,明白手中請柬已經通知接引神使,遂拜道:“多謝神使。敢問神使寶號?”
那神使目光詫異地打量她,很快道:“不敢。畫疆屠疑元帥座下二十八護衛星宿之一虛宿。”
“原來是虛宿星君。”九溟再拜,道,“煩請星君引路。”
虛宿星君點點頭,老實說,他在畫疆久了,習慣了滄歌的行事作風。突然碰到如此客氣的後輩,竟然有些不太習慣。
九溟被他帶領,穿過巍巍宮闕。強烈的靈氣在她身側繚繞,為她鍍上一層浮彩。耳畔仙音渺渺,仙婢著七彩宮裝、高綰雲鬢,穿梭如蝶。間或天河流淌、神鳥高飛,畫疆水墨繚繞,透出深濃的祥和與莊嚴。
九溟行經此間,深刻感受到裝闊和真闊的差彆。
而此時,各部神族早已列席。虛宿領著她,一路來到弱水一族的席間。九溟受他指引,在一人身邊坐下,待定睛一看,這人還是個熟人!
“滄歌族姐。真是好久不見。”九溟心中不以為然,卻仍是堆起一個笑拱了拱手,語氣真切。
“你我上次一彆不足一月,不算久。”滄歌一臉正色。
賤婢!九溟見她懶得跟自己說話,自然也住了嘴。滄歌見她不再開口,略鬆一口氣,舉盞飲酒。席間,各路目光向此看來,諸神既看九溟,也看滄歌。
間或有人低聲私語,也不過是議論弱水那些陳年舊事。
滄歌素來無感,自然毫無反應。而九溟,作為唯一一個在人間長大的神祇,麵對如此之多的非議與注視,眾神都在等她露怯。可她沒有,她坐得筆直,目不斜視,神情端肅。
——非議和注視什麼的,她在人間兩千年,早習慣了。於是這位少神即使坐在帝子滄歌身邊,也是與日爭輝,毫不遜色。
可就在此時,仙樂驟變,鼓點急密,如奔雷暴雨。九溟抬頭看去,隻見遠處王座亮起。諸神起立,共同拜見。九溟心知是天帝聖駕降臨,自然也跟著一同拜見。
她好奇這帝君相貌,叩拜之餘,目光一瞟。就是這一瞟,九溟頓時血衝腦門,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天帝王座之側,另設了一方席案。席案之上一人端坐。金冠束發,白衣無垢,鳳凰虛影在他身後顯現,巨大的雙翼時而舒展、時而收卷。他麵無表情地注視人群,腦後光輪徐徐轉動。
——太、太古神儀?!
九溟渾身冰涼!
不是,他怎會在此?九溟心中詫異,卻隻能將頭埋得更低——他在此也就罷了。想來是少倉帝趁南竺佛國、一劍天、九幽界三方爭奪時漁翁得利。
這不重要,少倉帝這宇宙第一帝本就不是浪得虛名。關鍵是,少倉帝知不知道自己出賣聖器之事?還有……太古神儀會不會追究自己背叛之舉?
肯定會啊!他一到夜晚,小雞肚腸、睚眥必報!
九溟思來想去,又驚又懼。
“你怎麼了?”身邊一個聲音問。
九溟一抬頭就看見滄歌沒有表情的臉,九溟無心應付她,隻是反問:“我怎麼了?”
滄歌盯著她,想了半天,道:“你現在讓我想到四個字——麵色如土。”
賤人……真是好形容!九溟上齒咬住下唇,深刻認識到什麼叫落井下石、幸災樂禍。可是她命在旦夕,連反唇相譏的心情都沒有。
——怎麼辦,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