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囚車上，我隔著巴掌大的防彈玻璃與手臂粗的鐵欄看向窗外，是昏黃的天空與鋪天蓋地煙塵。剪裁合身的衣服貼在我的身上，混合著酸臭的味道——那是我從小到大已經習慣卻深深的厭惡的味道，我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永遠的擺脫它……

聽著汽車費力掙紮在道上的聲音，我會想起前幾日自己獨坐在白熾燈下，任刺眼的光芒射入眼中，聽著偵探又一次重複的訊問。

人再長時間不休息並且無法合眼的時候情緒就會暴躁易怒，思維也容易出現漏洞，編造的故事在反複的推問中會使編造者懷疑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漏洞也自此而生。

我看著眼前一派斯文帶著金邊眼鏡的國字臉男人，又一次回答他的問題。原本是平淡的文化，而且我亦已經支撐了整整五天，正在崩潰的邊緣。

話問到一半，他忽然走過來，直直的看著我，也沒有對我周身的異味流露出厭惡，是的，我周身的異味，這五天中，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椅子的角還有我順著自己的手工剪裁的褲子流下的排泄物。

他說：“你又何必這麼固執呢？你要知道，你認罪也是死，不認罪也是死，又何必徒增煩惱呢？”聽著他的話我嗤笑不已。不要因為我神經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就妄想哄騙我。“既然如此，您也無需費心，直接將我處死便好。”我說道。

“我不過是在可憐你罷了。”那人果然流露出一副痛心的模樣。“這樣不過是王家想要多玩你幾天罷了。至於王小姐……”說道這裡，他詭異的一笑，然後對我說：“王小姐與建材世家的張二公子的訂婚宴就在下個星期，你究竟還有什麼盼頭呢？”

這時，一束白光更加刺眼的打在我的臉上，使我的眼中一片模糊。

“王小姐自幼生活在豪門，什麼樣的優秀男子沒有見過，怎麼會獨獨垂青於你？你也不曾想過？我以前單以為調金龜婿的女子夠傻，如今再看男子也是相同的。”說道這裡他放聲大笑，笑聲中帶著鄙夷與冷漠獨獨不見喜悅，這樣使得他的笑聲詭異異常，將整個刑訊室都襯得陰冷無比。

為什麼？我心中默默的想——當初我們同是那般的耀眼，姣姣如明月般，便自動的在一起了吧，在她大氣的送給我禮物之後……

“因為她要擺脫聯姻啊！所以要找一個出生貧寒，即使是死了也沒有人關注，卻又顯得配得上她，使得家中不會有人生疑的男子啊！而你就在那時出現在她的眼前……”說話時，他原本斯文的臉有些變形，居然有了猙獰之色。

“你說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麼？”我看著他問道：“便攜式針孔攝像機又有什麼用？”我笑著說道。在他呆愣的片刻也撫掌大笑。

想看我的醜態，也是不容易的！我這輩子也算是齊全了……赤著腳走過柏油的馬路，知道生活在最底層人的心中那卑微卻又渺茫的希望，西裝革履的赴過酒宴，也知道了那些外表光鮮美麗的人的生活，還有什麼不滿呢？我既然已經實現了自己的理想，曾今受人矚目那就足夠了……

這多半是我那小女朋友的哥哥做的。那個女孩，生的美麗而又颯爽，受著寵愛長大，陰謀手段知道的不少，卻是很難用得出來的。那般的明亮，那般的質樸，卻又舉止高貴，態度溫柔，在一日日的相處中，我都已經不知道是逢場作戲還是真正的把自己套了進去……每當看到她，我便會知道，這個世界也是會有救贖的，那種毫不做作的真誠會讓我感動……

“……你……”偵探狠狠的瞪我一眼說：“那你就等著吧。等著你等待著的救贖。”說罷便摔門而去。

……

待我醒來，便是在囚車上……是送到偏遠的監獄等待槍決，還是直接送去處決？不論是那一種，都太過漫長了……這車已經行了兩天兩夜……

天空中偶爾飄過一層薄薄的雲在我那微小的窗口一閃而過……車上聽不到任何交談的聲音，死一般的寂靜……

坐在車中，我回憶以往的種種，不由歎息，果然還是自己太過稚嫩了。雖然足夠聰明，也足夠的狠辣，但是卻少了那種從小便養成的思考的模式，那種上位者的思考模式。有些東西是無法從書本中學會的，隻有一個人切實的掌握了權利，他才知道，自己手中的究竟是什麼……想著想著，我不禁睡了過去，隻有睡覺才能減緩我那種被審問而留下的頭痛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