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你抖什麼?”(2 / 2)

在當天夜裡更換了個樣貌老實巴交的婆子暗中去照顧後,半夜就險些發生一場命案。

知虞在睡夢中聽見“婆子脖子上被劃開個口子,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後,驚得頭皮發麻,終於再顧不得避諱自己身份,當夜便趕到了桂花巷。

在預先的交代裡,伺候的人是特意從牙婆手裡買來的一個啞巴婆子。

大夫給對方包紮完脖子後,才同知虞交代了幾句。

婆子的傷口幾乎還差分毫便可致命。

可即便如此,這婆子也徹底被嚇破了膽子再不敢邁進沈欲的屋子裡去照顧他。

“郎君的身體看似恢複極快,但這時若感染風寒,隻怕會引得傷口惡化,眼部舊疾的痊愈也會遭到阻塞……”

除卻險些喪命的婆子外,這是第一樁棘手事情。

另個則是屋內的沈欲病體未愈,可險些殺死婆子的利器仍然在他身上。

這時候任何人走近屋裡,都隨時可能會被傷害。

若不想法子進屋去照應,今夜過後,他好不容易調養好的身體也許會很快重新敗壞。

知虞聽得是心驚肉跳,留下絮絮安撫婆子後,她緩步走到主屋的窗口,便瞧見榻旁一抹伶仃清瘦的身影,麵上不由微微一怔。

她隻當沈蓁照顧時,必能開解沈欲一二。

但卻完全沒有料到,不過才月餘光景沒見過對方,他身上竟愈發形銷骨立。

“知氏?”

屋裡的男人耳尖輕動,極其敏銳地偏過頭來。

知虞聽見他突然喚了聲自己,心口跟著一跳。

但很快,她就恍然明白過來。

他喚的不是自己,而是假扮成她的沈蓁。

在這一刻,知虞心裡頓時產生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

想通了某些關節,她才小心翼翼提著裙擺踏入冷清的屋中。

她每邁出一步都打量著男人麵上神情的變化。

見他始終無動於衷,才一步步走到跟前的位置。

知虞低頭看到對方手裡沾血的碎瓷片,微微屏住呼吸。

在柔軟指尖嘗試貼在他手腕時,見他不曾抵觸,便又順勢要按在瓷片上。

一直靜坐未動的男人卻在她碰到瓷尖之前將手精準地挪開半寸。

他緩緩啟唇道:“這東西鋒利。”

知虞懸起的心猛地落下,隨即從一旁架子上拾起張帕子。

這次沈欲卻沒再閃躲,任由她用帕子包裹住瓷片,從他掌心取下。

半刻鐘後,知虞打濕了帕子替沈欲擦去掌心和頰側濺落的幾滴血漬。

知虞握起對方的手掌,在帕子擦完指縫後,男人烏黑的眼眸分外沉寂,再度開口。

“你有什麼話,可以寫於我手上。”

一個眼盲,一個裝啞。

兩個人的對話完全靠手掌心感應筆畫來交流。

可今夜女子卻閃躲得極其明顯。

知虞愣了愣,鬼使神差間竟叫她想到了個更加微妙的念頭。

她屏住呼吸,沒有立刻回答。

隻是用著已經緊張到汗濕的小手生澀地攥住他手掌邊緣,用指尖在他掌心描繪。

筆畫勾勒出的痕跡,毫不猶豫將自己的罪行一一昭彰。

“你的意思是……”

“有人讓你冒充知氏來照顧我?”

至於這人是誰……

知虞陸陸續續的在他掌心添油加醋地補充。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人的身上。

讓他這個聰明人幾乎不用費力猜想都可以輕易想到背後的答案。

沈欲半垂著眼睫,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半晌忽然在月色下緩緩偏過頭,對準知虞的方向,用那種溫柔到讓人很難不降低心防的嗓音呢喃出知虞想要的答案。

“蓁蓁?”

知虞耳廓聽得一陣酥麻,隻覺他提起對方時語氣都溫柔得好似漾在春波底。

她連忙點頭,後知後覺想起他看不見的事情,又在他掌心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男人沉默了片刻,卻忽然輕笑了一聲,似乎對這把戲毫無介嫌。

“我明白了……”

變相地將這誤會解除,卻又莫名誕生了另一個更加奇怪的誤會。

在做下這個衝動的決定後,知虞也甚是迷茫自己是不是昏了頭了。

但如此一來總算將屬於沈蓁的功勞挽回,不至於叫她先前鋪墊了那麼久的功夫全都白費。

將沈欲重新安置下後,知虞出了門,便瞧見絮絮拿來了一塊玉佩。

“婆子許是見利起意,想要竊取郎君身邊的東西,所以……”

所以……

看似病弱無害的男人實則幾乎連睡夢中都繃緊了意識,防備著任何一個靠近他的人。

這些人裡也許連沈蓁都包括在內……

但事情已經發生,婆子也幾乎一腳踏入了鬼門關裡。

知虞隻得讓人打發對方。

於是隔天一早,她不僅不能繼續享受自己在知家睡到日上三竿的錦繡生活,反而要仿照著沈蓁勤儉的做派,大清早上便親自端來湯藥給沈欲服用。

在這場美救英雄的劇本裡,除卻偶爾過來一趟的大夫以外,庭院裡隻有沈蓁和沈欲二人。

是以知虞也不得不親力親為地為對方喂藥。

做出這樣大膽的欺騙,她麵上平靜,可心裡卻還是藏著幾分心虛。

在喂下第二口湯藥時,知虞抬眸才發覺自己一直被沈欲那雙陰翳無神的眼睛盯著,後背突然生出一陣悚栗。

男人指腹仿佛無意般摩挲過她手腕內側溫暖細嫩的肌膚,柔聲問道:“你抖什麼?”

“蓁蓁何時會害怕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