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阿冉似乎在與大夫理論什麼,聲音略有些大了起來。
“郎君身體這麼虛弱,怎還吃這等素淡食物?”
那大夫尷尬地笑了笑,隻低聲回道:“這些藥材已經花費良多,那位夫人付了賬,卻並未付過什麼補湯的錢。”
大抵還忙著去彆處出診,又匆匆離開。
阿冉還要糾纏,卻被沈蓁給叫回頭。
“這裡離郎君的主屋不遠,你不可太過張揚。”
阿冉冷笑,“我也隻是為姑娘不平罷了,整日裡都是這些苦藥,大補的東西一份都摳搜拿不出來,那知氏何其虛偽?”
與她的惱火相比,沈蓁心態卻平和許多。
“先前大夫也是說過郎君的身體如今過於虛弱,不能大補……”
阿冉始終都氣不過,“可明明付出的都是姑娘……”
憑什麼啊。
那知氏從頭到尾什麼都沒有做過,單單是將郎君偷藏起來,便敢恬不知恥地頂替她家姑娘的功勞……
也虧得姑娘良善,否則又怎麼會真的應允承諾,百般阻撓自己去郎君麵前說出真相。
沈蓁皺眉,正要寬慰她幾句,這時門外突然來了一對不速之客。
阿冉氣怒衝衝地將後門打開,卻意外見到了被留在沈府裡的芸蘇。
不等阿冉發問,芸蘇便頗為仔細地護著身後一個戴帷帽的婦人進屋裡來,轉而對沈蓁道:“姑娘,今日有個婦人找到了沈府……”
芸蘇知曉沈蓁就在這裡,所以便一刻沒敢耽擱,將人帶了過來。
待帷帽摘下,沈蓁才愕然發現這婦人竟然是母親身邊的仆婦,柳嬤嬤。
“許久不見,姑娘一切可安好?”
“嬤嬤,怎會是你?”
沈蓁驚訝之餘亦是欣喜。
她母親雖是沈欲的奶娘,但卻大病一場,生了個見不得光的病,這段光景一直避在深山老林裡治療。
沈蓁在沈府出事後便急急托人到處尋她。
不曾想直到今日才找尋到。
柳嬤嬤道:“老夫人醒來後想見姑娘。”
沈蓁正要欣然應下,可隨即卻漸漸收斂了笑意,語氣微頓。
“可是郎君這裡……”
柳嬤嬤眉心一擰,笑意帶冷,“郎君不是已經沒有性命之虞了嗎?”
“而且,那位夫人要姑娘以她名義行事的事情,老奴也都知道了。”
“難不成姑娘真喜歡為他人做嫁衣?”
沈蓁霎時被嬤嬤一句比一句老辣的話給問住。
她確實想照顧沈欲不假,但她喜歡為他人做嫁衣嗎……
自然絕無可能。
“且老奴沒猜錯的話,姑娘此番急著尋找老夫人,也是因為老夫人知曉郎君的身世,是不是?”
被戳破心思,沈蓁也不否認。
確實也有這麼一層麵的緣由。
她母親曾經對她說過,沈欲並不姓沈,是為了掩藏身份才同用了沈姓。
關鍵的是,沈欲的身世在緊要關頭可以救命。
且直覺告訴沈蓁,若能知道沈欲的身世,必然能助他改變如今淒涼庶人的下場。
*
再等知虞這邊匆匆想要趕過去將誤會解開時,沈蓁早就沒了人影。
空蕩的屋子裡,隻留下個芸蘇麵露猶疑地給出解釋。
“是有個婦人跑到沈府去找表姑娘,我……我還以為有什麼急事,就將對方帶來了這裡……”
話音未落,便被絮絮抬手掌摑了一記耳光。
“賤婢——”
“我們夫人養你的時候,不見得沈蓁給你一口吃的,你竟不來稟報夫人,反而替他人辦事!”
知虞還在怔愣的狀態裡,見狀不由從凳上站起身。
因為離開沈府後的事情,每一步都如踩針尖似的,所以她便將芸蘇留在沈府沒帶回來。
不曾想,還是出了岔子。
“倒不如將你送給沈姑娘吧……”
見這年紀輕輕的姑娘挨了耳光,知虞心尖也跟著不適。
說不上是責怨的語氣,隻是單純感到無奈。
這樣也算是成全了對方的一片心思。
芸蘇聞言卻身軀一震,連忙跪地磕頭。
她用力之猛,竟沒幾下就將額角磕得鮮血直流,好不淒慘。
“求夫人饒恕……”
“奴婢往後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了……”
知虞霎時啞然,隨即讓她下去,眼下實在沒有心思和對方計較。
隔著一個庭院看過去。
沈欲的屋裡寂靜無聲,大抵人服了藥以後就歇下了。
絮絮不由勸道:“夫人何不親自照顧,也省的日後情分被旁人給奪去……”
道理如此淺顯易懂。
可夫人卻言辭閃爍,好似從未有過這方麵的想法。
脖子處沒有被一隻手緊緊扼住。
可上回噩夢帶來的陰影仍三五不時地閃現,讓知虞本能地回避要靠近沈欲這件事情。
“那就多花些錢銀,在找回沈蓁之前,暫且尋個手腳麻利的婆子前來照顧。”
婆子自然比年輕姑娘做事更為穩妥,不出差錯。
如此想來,知虞瞬間又忍不住為自己再次躲過需要接近沈欲這件事情,而暗暗鬆了口氣。
但事情遠沒有這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