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 雨前(2 / 2)

一個故事 多梨 4298 字 8個月前

從小鬨到大。

倆人剛見麵的時候,林格初潮還沒來,現在,都到了被父母催婚的年紀。林格不覺這是否能算得上“從小鬨到大”,手機響,她低頭看,還是杜靜霖發來的短信,小心翼翼地問她,明天有沒有時間吃個飯。

是一些大學朋友,林格也認識,聚在一起,給歸國的杜靜霖接風洗塵。

林格回了個好。

她對杜靜霖沒有太重的厭惡感。

尤其是在知道當年真相後。

林譽之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寄到家裡那一日,林臣儒也被警察帶走。

有人舉報他私下收取大額賄賂。

在林臣儒給老板——也就是杜靜霖的爸爸——做司機的這十多年,他收取了不少人賄賂的物品和禮物。

老板開□□,那些供應商沒少偷偷地給林臣儒塞錢塞東西。這種事情,在他們這些人眼中稀疏平常,做得隱蔽些,老板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發覺。

具體是誰舉報,誰又整理的證據。

當時的林臣儒不知道,龍嬌也不知道。

證據確鑿,數額清晰,各種東西核算下來,共計兩百四十六萬多。

這個數額徹底擊垮了龍嬌的心理防線,在林格的印象中,那幾日媽媽的眼睛一直都是紅腫的,像兩顆不甘心的掛霜聖女果。

林臣儒被判了六年。

不僅名下的非法收入要被沒收,罰金也要交。龍嬌東拚西湊,林譽之甚至把他卡裡的錢也全部取出,還差了二十多萬。

龍嬌一下子病倒,躺在床上,連續發著高燒。那幾日,都是林譽之照顧這個家,做一日三餐,給龍嬌燒水衝藥;原本他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幾天內不僅開始洗衣掃地,還學會了刷馬桶。

林格畢竟是個孩子,剛上高一,哪裡經過這樣大的事,白天還好,入了夜之後常一個人蹲在馬桶上哭。她也不知自己具體在為什麼掉淚,隻知哭出來後心裡還能好受一些。

那時是揚州的雨季,夏季的台風帶來充沛的降雨,林譽之白天忽然說出門,到晚上才回來。

那麼大的雨,公交車停運,路上的出租車也少,誰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他隻撐了一把大黑傘,頭發和手指不住地往下滴水,看起來像剛被人從瘦西湖中打撈出來。回到家時,一身的水,冷得發抖。林格倒熱水給他,發覺林譽之的手冷得如冰窖中出來般。

他隻是微笑著說彆急,他湊夠了罰金。

錢是那個和他斷絕關係的舅舅借給他的。

彼時林譽之的姥爺早已過世,聽聞他遺囑中沒有留給林譽之一分一毫。林格想不通林譽之如何又從舅舅那邊“借到”錢,更想不到自尊心極強的林譽之怎樣開了這個口。

她隻記得淋雨歸家後的林譽之說冷。

林格走過去,張開手抱住他,林譽之避開,不想讓自己濕淋淋的衣服弄臟她。但林格執意要抱,紅著眼,張著手臂,僵持良久,他終於妥協。

林譽之微微低頭,下巴放在林格肩膀上,歎了口氣。

他的體溫像潮濕山林裡的溫泉。

“格格,”林譽之低聲說,“彆怕,我會照顧好這個家。”

……

林譽之的確做得很好,多年過去,他打工賺錢賺他和格格的生活費,拿獎學金給龍嬌繳醫藥費,寒暑假接幾份家教的兼職,有時累到在公交車上睡著,坐過了站,再徒步走回去。

長兄如父。

現在的林譽之仍舊是優秀的兄長。

他的新房子的確很寬敞,有著落地窗的大平層,還有三個帶衛生間的南向臥室。

龍嬌對此十分滿意,她最終沒有和林格睡同一間房,而是在林格的隔壁。

她也發覺,女兒有輕微的神經衰弱,稍有些動靜,林格也會驚醒。

搬進林譽之家中的第一晚,林格就失眠了。

淩晨兩點鐘,她口渴。

打開冰箱,拿出一瓶飲料,借著冰箱的光,林格看背後的營養成分表和熱量。

看到一半,聽到林譽之的聲音:“你在做什麼?”

林格不回頭,繼續看:“讀營養成分表。”

林譽之喔一聲,挺禮貌:“慢慢看,彆感冒。”

他從餐邊櫃上拿起水杯,接水,轉身離開。

林格蹲在冰箱前,繼續安安靜靜地讀完剩下的部分。

喔。

糖分超標,不能喝。

她重新關上冰箱,拿起杯子,打算重新去接水,一轉身,看到林譽之坐在餐桌前,把林格嚇了一跳。

林格下後退:“你怎麼還在這兒?”

“不用露出這種表情,也不用對我這麼防備,”林譽之端起水杯,他說,“林格,事情過去那麼久,我早就沒那心思了。”

林格問:“什麼心思?”

“你前幾天反複提起的’心思’,”林譽之終於凝望她,他穿黑色的家居服,朦朧燈下更顯清雋,連發絲都是平和的、年長兄長的柔和光,“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好好照顧林爸和龍媽——還有你。”

林格說:“不用你照顧我,我已經是成年人了。”

“是,”林譽之說,“但我也要為當初的事向你正式道歉。”

林格說:“什麼事?”

林譽之說:“我不應當和你在暑假嘗試初次愛體驗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