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問題關鍵,我開始化被動為主。
“宮裡的人還說了些什麼?”我故作喏嚅呢喃。
聽我出聲,他仿佛略有欣喜,語調卻仍是四平八穩,認真回道。
“隻說陛下生前默允了為小姐更名一事,如今陛下崩逝,娘娘吩咐此事就由老夫代勞。”
簡單幾句話對我卻如晴天霹靂,客觀事實證明我的確是穿了!我現在必須開始運用我敏銳的職業嗅覺分析此刻端倪,照他話中所說,穿越後的“我”應該是位顯赫非常之人,而且和剛去逝的皇帝有某種關聯,但以“我”現在的年齡推算,情婦是完全沒可能了,除非這個皇帝有臠童癖。女兒?如果是女兒的話,那不就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但這老頭從進門到現在也從未行過跪拜大禮雲雲,隻是恭謹的稱呼我為“小姐”。還有他提及的更名一事,好好的為什麼要改名字?而且皇帝沒能完成的事情還得由一個臣下“代勞”,此人地位可見一般。順著這條思路順藤摸瓜,我又裝出一臉怯生樣子,繼續問著。
“名……字……都選好了麼……”
興許他是以為我一個女娃兒擔心自己閨名不如人意,但見他猶疑一陣,一手捋了捋顎下寸短丁點兒胡須,起步行至離我較近的桌案前,用食指蘸了茶水,以一氣嗬成之勢草草書下二字,我由於好奇,強撐著身子探量過去。然而,他後麵這句話,即使在後來我曆經桑田之後,也從不曾忘記。
“小姐命理貴氣禦天,非俗人所承,緦縷紵之麻草粗物,從此小姐就更名紵裳,取其貧賤之意……”
五月的驟雨總是宿滿一夜停歇,晨起,水珠點點猶自滴落窗戶空階,一離暈紅登高,炎熱氛滿,和暖斜照。次日一早,我由一眉目清秀的女孩伺候梳洗,她是我的貼身侍婢,名喚箏兒,隻比“我”大五歲。真是罪孽,她在我眼中也不過隻是一個小女娃,用一首歌就能形容我和她一般大時的生活,“我背著小書包,天天不遲到,愛學習,愛勞動,長大要為人民做功勞。”
想我一名大好奮青,竟走上了虐童的犯罪之路,無奈我卻絲毫無反駁的能力,實在是由於我現在的身軀過於稚小的緣故。梳裝理儀之後,沒有紛拏的奢華輿駕,隻一頂皂幔平頂轎,載著我一路行駛進皇宮。
經過昨夜的調息休整和對箏兒的旁敲側擊,我也算大致掌握了眼下的情形。我,蕭月禦,二十一世紀科技騰飛時代裡一名默默無聞的攝影記者,在二十一歲這個年頭,莫名的穿越一千四百年,來到了據說被稱為西梁的朝代,刨刨十個手指頭,按照初中、高中念過的曆史課本教材計算,西梁屬南北朝時代的割據政權之一,如今是天保二十四年。
昨日來探望的是舅父張軻。至於我則是蘭陵蕭室幼女,數天前駕崩的便是我的父皇,孝明帝蕭巋。
隔著轎簾,舅父萬般叮囑“待會進了宮,莫不要再讓皇後娘娘難過了。”
我勉強支吾了一聲,假意睡了過去。箏兒告訴我,這個張軻乃當朝皇後的嫡係兄長,名義上是我舅父,然則尚屬我養父。江陵一帶一直遺留諸多民俗,有說凡二月出生女子者,皆為不祥兆,而我就是天保二十年二月十九卯時所生,連國師也批算,此女承天所禦,是禍非福。皇帝和皇後百尋不得破解法子,惟有六王蕭岌夫婦不信命理術數,三奏九書將我過繼於二人名下。
誰料,還未出三日,夫婦二人竟莫名染上怪病,伉儷雙雙早逝。自此,眾人對我的身世更是理有固然,唯唯諾諾。皇後縱有千般不忍,也隻得將我送往舅父避世隱居的茅廬寄養,因而衍生諸如更名一說。
一路顛簸,總算安然到達梁國皇宮,迎麵幾重朱紅鎦金寶頂飛簷,建築群起經排,重廊複殿,沿途彩石路麵,蜿蜒逶迤。舅父牽著我沿路踏階行來,凡碧水瀠回處,必有古鬆參天,實符江陵風情。
然而這宛自天開的皇家內闈卻隱約彌散著不尋常態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