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很快駛到了莒國公府外,入眼是白茫茫的喪禮布置。進了裡麵,白紙幡漫天飛灑,滿堂的人披麻戴孝,跪著的不時發出幾聲啜泣,整個國公府一片悲鳴。
站在舅父身旁,我仿佛看到他隱在長衫袖下的手指微微發抖,心裡一陣酸澀,我將小手沒入他掌中,希望能傳遞我小小的溫暖。他怔住,低頭看向我,眼底已濕潤。
向正堂,我見到了蕭琮,記憶裡這是我第三次見他,三次他都是身著一身喪服,以至於後來無論他對我做過什麼,留在我心底的仍是一抹素淨的白。他眉目依舊疏朗,隻是依稀有了滄桑痕跡。
他上前攙扶舅父,“母親的身後事我已安排妥當,昨日剛入殮。”
舅父反手攀住他的手臂,悲傷之情溢於言表,“是老夫來晚了,夫人走時可安詳?”
蕭琮點點頭,撫著我發頂說道“母親隻是一直念著裳兒的名字…..我本想早些派人去接你們,可母親不允,說是不想讓你們擔心。”
也許在那個曾經狠心遺棄過自己骨肉的母親心裡,亦是無限傷懷,那曾經的尊榮終究如黃粱一夢,煙消雲散。
舅父長歎一聲看著我,那眼神似在透過我回憶些什麼,那回憶仿佛沾苦帶甜、五味雜陳。
我同舅父一起在靈堂前上了香,以表了對先人的悼念。
我不知道蕭琮對舅父說了什麼,舅父竟同意在國公府小住段日子,於是蕭琮將我、舅父和箏兒三人單獨安置在國公府西麵一座清雅的園子,四麵環蔭,是個極秀美的院落。閒時,蕭琮常會看我,教我寫字、畫畫,他常誇我天姿聰穎,學什麼都一點即透。
又過了一個月,蕭琮開始很少來看我,連同舅父都見不著人影。然後就是府裡人開始謠傳說東院後邊的林子裡鬨鬼,弄得府裡的人終日人心惶惶,誰也不敢靠近東院。
蕭琮擔心我不能儘快適應這裡的環境,竟找來蕭暠教習我功課。我從沒想過五年之後還能再見到這個曾經給過我一巴掌的男孩,如今,他已褪去了當年的囂張跋扈,也不再嚷著要殺我一類的話,反而愈發沉靜了。
“小姐,我們出府去玩吧~我聽下人們說新都的街麵上好多新奇玩意兒~”
“小姐,你見過從人嘴巴裡噴火的雜耍嗎~小姐~為什麼人的眼睛還有其他顏色呢~~”
箏兒在我身邊如數家珍的問著,我曾一度懷疑箏兒是射手座,這性格和我同事老許幾乎是如出一撤。
被箏兒一番乾擾,我也沒了練字的心情,抬頭瞥一眼角落處默默翻閱書卷的蕭暠。
“蕭暠,我想帶箏兒出去走走。”他現在儼然成了我的先生和保鏢,蕭琮曾說我在這府邸的安全就交給蕭暠,若是我出了事就拿他問責。看在他沒刁難我的份上,我也一直禮遇待他,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頭也不抬就答我“把王羲之的《黃庭經》練完了你就去。”
我聽在耳裡,不由“撲哧”一笑,《黃庭經》上午就練完了,看來他是有意放我們出去溜溜風。
比起江陵,新都更顯一派繁華,車馬駢闐的街道路麵,廝館酒家鑼鼓聲天,川流不息的人群特色分明,續衽鉤邊的衣袍有蹀躞帶,邊鑲紋案充滿胡人色彩;間色穿戴、對襟束腰又顯漢邦風情。
箏兒一直“哇哇”驚歎,每到新奇處,總克製不住地激動,連我也在心中讚歎起這個時代的昌榮。
蕭暠帶我們出府前,不知從哪兒弄到兩套男裝讓我們換上。換上男裝的箏兒更顯眉清目秀,猶如翩翩少年,然我這九歲長短的身高倒也符合一個書童模樣。蕭暠緊跟在我們身後,一刻也不敢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