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蕭暠 二 有些事情若不提……(1 / 2)

紵裳成凰 伍家女 5812 字 8個月前

“蕭暠,我想帶箏兒出去走走。”她這樣對我說。

心裡其實是有些歡喜的,可是表麵卻不動聲色,我若無其事地答道:“把王羲之的《黃庭經》練完了你就去。”

《黃庭經》我知她上午時候就已練完。

她撲哧一聲笑了,眼眸澄澈純淨。

那一刻,我竟有微微怔忪。

無論過了多少個年歲,我都希望,她能夠自若的活著,不被世俗所束縛,也不必被家世所控製,可以用我的力量,護她周全,讓她笑顏永駐,眼中不再有不合年紀的複雜神色。

隻要是她想要的,不需眼色幾分,我都願意給她。何況隻是出去走走?

現在想來,那時或許就不該帶她出去。若是如此,她不會遇到那個人,我也不會從此連念想都隻能是念想。

為保她的周全,我讓她和箏兒換上了男裝。九歲的小小年紀已經隱隱芳華儘顯,怎麼也遮掩不住。集市很熱鬨,我也不是沒有出來逛過,可是這一次卻分外的小心,因為身邊是她。

那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直直向她衝了過來,年紀小就是年紀小,她怔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來不及多想,來不及看清馬上的人,我用自己也想不到的速度衝了過去,擋在了她的身前——

嗬,隻要她沒事,其它的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馬上的少年摔下來,及至我看清了他,那一刻我明白自己惹禍了。

因為那人是宇文化及,當朝權臣之子。就在不久之前,我甚至還曾得罪過他——我把他囚於籠中的金絲雀放走了。

在大興住了這麼久,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宇文化及這位跋扈少年呢,那隻金絲雀在精美籠中被人觀賞被人飼養,可是卻不曾有人問過那隻鳥兒,你可願意振翅藍天,你可願意囚於這精美鳥籠之中。他們都以為它喳喳叫著,上下翻飛,不過是心中喜悅,或許隻有我懂,它需要自由,就如同我和大哥那般,錦衣華服也抵不過曾經朗然歲月。

大哥不說我亦懂,才華出眾而今淪為莒國公,豈不就似這籠中被囚的鳥兒嗎?那時心下一動,我抬手便將那金絲雀放了出來。當它展翅飛走的那一刻,我差點要歡愉地叫了出來,好似心中有什麼東西和它一起飛了出去,從此,它的身心都是自由的。

然而,不論我如何念想,事實終究是事實,我闖了禍。今日又將那金絲雀的主人得罪地更加徹底。

那宇文化及囂張跋扈慣了,此番因她落馬,怎麼會甘心?不出意料的,他的馬鞭猝不及防地揮了下來,我的腦袋已經蒙了,可是身體卻比頭腦要快,我隻身上前,護她在我身後。當我看見她眼中擔憂的神色,馬鞭擊在身體之上的疼痛早就已經不算什麼了。隻要她平安……

宇文化及走近,我卻有些怯然,隻怕他會怒及大哥,更怕他會傷了她。於是低頭不再言語,期望著他能舒了這口氣便離開,可是他一出口便是責難,我不想惹事,隻想快點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於是我拉起她的手便走。

然而宇文化及豈是那麼容易說話之人?他開口便說:“這可是皇上剛賜給我們宇文家的汗血寶馬~你今天若是跑了,回頭我就叫我爹參你們蕭家一本。”

果不其然。就算我再退讓,終究還是闖下了事端,不禁輕歎,卻也知道退縮隻會讓大哥更加難以立足朝堂,我淡淡問他想要如何,見他手中弓箭和朝我丟來的水果,心下了然——他不過是想羞辱我罷了!隻當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橫豎不過一個死字。好,我受了便是!

突然,手中一空,側目看去,原來是紵裳將那水果奪了去,她還是那麼任性和倔強,出口也令讓我錯愕:“驚你坐駕的人是我,梨子自然是我來頂。”

的86“你胡說什麼?!快把梨子給我!”我心裡一急,衝她低吼出聲。隻有上天知道,她若出了事,我該怎麼辦才好?

倔強永遠是倔強,就算我再阻擋,也沒有用處,她小小的身子一把推開了我,將梨放在了頭頂上。

初生牛犢不怕虎?我隻能想到這句話。當那少年彎弓衝她一箭射過去,我的心吊在了半空中,眼睛卻也不敢有絲毫動作,空中那微不可聞的束發斷裂之聲,猝然間將我的心生生折成了兩半。

“你有沒有受傷?”不待多等,我一個箭步跨過去,握住她的肩膀大口喘息,我隻想看看她有沒有哪裡受傷。她的青絲垂下,小臉上有些倉惶,仔細想來,她不過是個九歲孩童,哪能不怕的?耳旁是箏兒的哭聲和人群的議論聲,而宇文化及卻問,你是誰家的女娃。

當他知道她是我蕭家之人後,臉上隻有錯愕,而我卻暗地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讓紵裳受到任何傷害,永遠!可我無法預知,這紈絝少年,有一天居然將我那深埋的念想通通淹沒,從此再無出頭之日。

幾日之後,宇文化及送來幾箱彩色絲帶至蕭府,我不明就裡,紵裳也是。那“輕薄公子”他究竟想做什麼?我靜靜地看著他。

沒有想到他幾步向前走到紵裳跟前,然後伸手在她臉上就是一捏,我瞧見紵裳微微蹙起的眉頭,心裡一惱,上前揮下了他的手:“你做什麼!想報仇就衝著我來!”對,這是我想要說的,傷害我可以,但是要傷她,絕對不行!

可是出我意料,宇文化及居然不著惱,“我們家怎麼就沒你這麼好看的小人兒?”

“上次射斷了你的發帶,如今這幾箱子東西就當是賠禮。”

我驚愕萬分,這個輕薄公子居然也會給人賠禮?真是大興城的一大新聞。

我靜默不出聲,我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我…我不會再拿弓箭射你了,你就收下吧……”他說話居然也會舌頭打結?我暗暗思量。

我想知道她會怎麼說,我想知道她答應不答應,可是我卻沒有想到她會一把將我推了出去,說:“你若是能向他道歉,我就相信你,以前的事也不再計較。”

我心裡在笑。笑她的古靈精怪,輕薄公子如此囂張跋扈,豈會輕易給人道歉?何況是我們這些亡國王室之後呢?然而,我更加沒有想到驕縱不堪的宇文化及竟然在爭執幾句後順從地向我說了對不起。

那一刻,我絲毫沒有感到喜悅或者是驕傲。

“你說的我都已經做了,以後我是不是就能找你一塊玩了”少年的眼底有些許欣喜,與往日的跋扈全然不同。

原來,他是想要一個玩伴,而他選中了紵裳。

我想聽紵裳怎麼說。或許,她會拒絕的吧。這樣囂張的少女,曾經用弓箭射向她,她的心底怎麼都該有些畏懼才是啊!

“隻要你答應不再欺負其他人,你想來就來吧。”紵裳說。

我的腦袋一轟,她答應了?之後他們說了什麼,我再也聽不見了,我隻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開始離我漸漸遠去,而我卻隻能站在原地,看著她越走越遠,無力挽回。如同曾經父親和母親相繼離去一般,如同大哥成為莒國公一般,隻能近近地看著,卻無法拉住它,強迫它停滯不前,或者努力改變它漸行漸遠的路線。

“一言為定,騙人的變小狗!”

“絕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