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目啐一口,心有不甘地抬起手,想要占點小便宜。
然而——
“啊!!”
一聲慘叫響徹山穀,頭目捂住脖子連連後退,倒在地上打起滾,“臭娘們,使陰招啊!”
隨之而來的,是滅頂的疼痛,很快閉了嘴。
不知死活。
秦妧握著那枚翡翠銀戒,像是在握最後的救命稻草。她眼眸發紅,思路卻清晰,圍堵之下,逃是逃不掉的,唯有利益交換。
“你們想要的無非是財,我可以給你們十倍、百倍的銀兩,隻要你們肯放過我和我的未婚夫君......”
雖有些臨危不亂的膽識,但吸入的迷煙已使眼皮不受控製地輕闔,她撐著紅木框,繼續談著條件,可身體的極限摧毀了意識。
重重倒在喜轎中時,她恍惚看見,一名山匪將裴灝扛上肩,丟下了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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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雲鳥哢,本該怡然自得地趕路,可逐批清醒的仆人們卻笑不出來。
婚隊的細軟被洗劫一空,新郎官也失了影蹤。
仆人們互相攙扶著站起身,到處尋找裴灝的下落。
秦妧被暮荷搖醒時,剛好聽見一記求救的響箭炸開在天際。
她拖著沉重的雙腿,費力走到山坡前,指著幽幽穀底,顫聲告訴人們,裴灝被山匪從這裡拋了下去。
百丈的山穀,摔下去必然粉身碎骨。
誰會樂意做寡婦,以秦妧的立場,是不會說謊的。眾人麵色慘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裴灝身邊的管事婆子當即坐在地上嗚嗚大哭,“謀財害命的醃臢,誰借他們的膽子啊?我該如何向大夫人交代啊?!”
暮荷也亂了主意,拉著秦妧的衣袂急急地問:“小姐,咱們要不先回揚州?”
還未拜堂,說不定可以退掉親事。作為陪嫁丫鬟,暮荷是來享清福的,可不願成了寡婦的侍女,飽受是非摧殘。
退了親事,自己也成了眾人眼裡的掃把星,會被冠以克夫之名,還不如靜等裴灝的下落。秦妧逼退眼眶的酸澀,否決了暮荷的提議。此時,她既擔心裴灝的安危,也疑惑山匪為何沒有傷她。
可諸多煩緒,都抵不過身體的疲累,她走回喜轎,坐了進去,閉眼吩咐道:“把人都派出去,不惜一切代價尋找二爺,不必顧慮我這邊。”
響箭已放出,裴衍定會派身邊的人折返回來查看情況,她倒不擔憂自身的處境。
發覺新娘子是個臨危不亂的,仆人們沒再哭鬨、內訌,合力尋找起裴灝的下落。
不知過了多久,南麵傳來馬蹄聲,秦妧半睜美眸,知道是裴衍的人前來搭救了。
然,出乎她意料的是,裴衍也身在其中。
像是一下有了主心骨,仆人們跪地痛哭,訴說著遭遇。
與他們的慌亂形成對比,折返而回的十六衛原地待命,像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駁船長工,方寸不亂。
芳草施靡,湮沒馬蹄,裴衍乘著駿馬越過眾人,來到了喜轎前。
他跨下馬,沒有立即詢問弟弟的下落,而是脫掉氅衣,披在了秦妧肩頭,“抱歉,我來晚了。”
低沉的聲音波瀾不驚,卻透著幾分薄情。
秦妧搖搖頭,深知這個時候要表現出十二分的悲傷,才不至於在眾人麵前落下話柄。
顧不得禮節,她抓住裴衍修長的手,紅著眼睛哽咽:“世子,救救灝哥哥。”
指尖冰涼的溫度,通過肌膚傳遞給了裴衍,可裴衍像是不懂得憐香惜玉,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眸光清冷。
不知哪裡惹了他不快,秦妧低下頭,攥緊衣裙上的膝襴圖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裴衍從她雪白的後頸上收回視線,轉眸吩咐道:“承牧,遣一半侍衛隨我下山尋人,其餘侍衛護送秦娘子回府。”
回府,回哪個府?
裴灝的仆人們豎起耳朵。
似猜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惑,裴衍給出了解答:“即刻回侯府,以裴氏嫡媳之禮待之。”
聞言,秦妧抬起眼簾,有些不可置信。
這話的意思是,在沒有正式嫁入侯府的情況下,他也願意承認她這個弟媳嗎?
那名管事婆子怯怯上前,為難地提醒道:“世子,秦娘子還未嫁進門,二爺就出了事,此乃凶兆,恐難以堵住秋桂苑下人們的口。”
裴衍冷了語調:“你們秋桂苑的人,還能越過侯爺和夫人,掌控裴氏的族譜嗎?”
婆子噗通跪在地上,“老奴哪敢僭越主子的事,老奴隻是在就事論事!即便二爺有個三長兩短,以夫人的性子,也不會為二爺舉辦冥婚的。”
聽完管事婆子的話,秦妧閉了閉眼,與她料想的一樣,這件事無論因何而起,最終都歸咎到了她的身上。
裴衍默了片刻,凝著秦妧那張慘白的小臉,道:“既如此,那便換種方式進府。侯府眾人聽令。”
聽出世子語氣中的嚴肅,侯府之人紛紛跪地。
裴衍扯下懸在腰間的福雁玉佩,塞進秦妧的掌心,“你們記著,這裡沒有二弟的未婚妻,隻有安定侯府的準世子夫人,我裴衍未過門的妻子。敢妄議者,後果自負。”
對上女子錯愕的目光,他字正腔圓道:“祖傳玉佩為聘,絕不食言。”
眾人皆驚。
“世子三思!”
裴衍捏住秦妧握佩的手,似暗示,也似謹告,用隻有兩人可聞的音量提醒道:“事已至此,這是最穩妥的辦法。你可保住清譽,我安定侯府也可不辜負敬成王的托付,兩全其美。放心,婚後咱們各過各的,我不會讓你難做。”
感受到那隻大手用力地握著自己,秦妧心緒複雜。
騎虎難下時,最明智的舉措,就是將損失縮到最小。漂泊伶俜的日子太苦,她的確不願再經曆了。
成為世子夫人,有利有弊,但至少,不會變成一枚棄子,消弭在一片謾笑中。
權衡完得失,她吊著膽兒,回握住那隻溫熱的大手,用自己都快要聽不清的音量回道:“請世子......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