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立威。(2 / 2)

春為聘 怡米 5242 字 8個月前

她恨不能立即消失。

為了讓小妻子習慣被注視,裴衍隨意尋了個話題,“今早敬茶後,都做了什麼?”

提起這事,秦妧想起成親當日上轎時,裴衍對她的承諾。

——日後,我既是你夫君,又是你兄長,有委屈,可說與我聽。

既從楊氏那裡不好下手,那便托夫君兼兄長辦事吧。

“我有一事,還請世子幫忙調查。”說著,她踮起腳,想要耳語。

可兩人身量相差許多,在她墊腳的同時,裴衍幾乎是下意識彎了腰,認真聽她講起被“孤立”的事。

黑瞳深處,一抹幽藍氛氳其中,裹著點點犀利,一瞬斂去。

後半晌,魏野傳來口信,說攔截大夫人侍女前來傳口信的人,是灶房的管事婆子。

這婆子曾是乞丐,遭一群毛孩子圍攻時,被楊歆芷救下,帶回府中安置,後來一步步升任了世子院落的管事之一。

長媳威嚴不可失,縱使這老嫗是個念舊的,也不能暗中使絆子,從中作梗。

這等伎倆的人,還不足以由裴衍親自出手。

他倚在庭院中的石拱橋上,閒閒地喂著魚,全權交給了秦妧處理。

秦妧坐在石桌前,看著被摁跪在地上的老嫗,淡淡開口:“你阻撓我為侯爺送行,意欲挑撥公媳和婆媳關係,是否受了表姑娘指使?”

兩鬢霜白的婆子一臉犟氣,沒有服軟的跡象,“是我擅作主張,與表姑娘無關!大奶奶不要潑人臟水,挑撥姑侄關係才是,會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這句“小家子氣”,不免有暗諷的意味,諷刺秦妧是個登不得台麵的私生女。

一旁的魏野提醒道:“大奶奶,彆跟她廢話了,直接交給小的逼供得了。”

素馨苑的扈從和侍女加起來有百十來人,還未與秦妧打過交道,看她柔柔弱弱的模樣,不像個敢硬來的狠茬,一時心思各異,腹誹不斷。

月末的春陽有些炙曬,迫使人半眯眼簾,秦妧在婆子麵前彎下腰,以團扇遮臉,用另一隻手撫了撫婆子臉上的皺紋。

上一刻還犟著臉的婆子,徒然瞪眼,掙開魏野的束縛,倒地抽搐。

她身上的某個穴位,中了一枚細小銀針。

秦妧直起腰,轉了轉拇指上的翡翠銀戒,“說不說?”

婆子口吐白沫,來自筋骨的抽痛擊碎了她的骨氣,顫顫巍巍求起饒:“是老奴一時糊塗,真的與表姑娘無關,大奶奶饒命,饒命啊!”

看她不像在嘴硬,秦妧拔下銀針,扔在地上。

在場之人無不震驚,哪會想到看似溫婉好脾氣的大奶奶,在逼供上,竟親自上陣。

連漫不經心的裴衍都看了過來,那銀戒可是暗器,不過,看婆子氣喘籲籲還有後勁兒的模樣,就知翡翠中的毒針已被置換成了無毒的。

看來,這丫頭是懂些機關術的。

提了提嘴角,他轉回身,繼續喂魚。

等婆子漸漸平靜,秦妧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都是關於漂泊的苦,聽得婆子不寒而栗,那種被欺負、被嫌棄的日子,她過夠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婆子忍著身體的不適,跪地連連磕頭,“求大奶奶網開一麵,給老奴一個贖罪的機會!”

可謂殺人誅心。

秦妧自認不是個心地良善、以德報怨之人,抬手示意魏野將人帶走。

魏野提溜起婆子,直接扔出了府外,引得侯府上下議論紛紛。

楊歆芷得知後,非但沒有替婆子求情,還覺得婆子壞了她的名聲。

倒是三爺裴池頗有微詞,認為秦妧的懲治有些過了,“罪不至此吧。”

聞氏抱著一隻通體雪白的波斯貓,語調平靜道:“初來乍到,立威至關重要,這是殺雞儆猴。夫君且看吧,之後的一段時日,至少素馨苑的仆人們都會對她畢恭畢敬。”

與聞氏分析的不差,當晚,素馨苑的仆人們在遇見秦妧時,腰杆都不自覺壓低了三分,包括那幾個狂妄的廚子。

入夜,秦妧卷起疏簾,閉眼感受晚風拂麵。再有數日,熏風將至,天兒也要熱起來了。

縐紗寢裙輕薄,經風一吹,服帖地裹在玲瓏有致的身段上,秦妧攏攏衣襟,轉身剛要回東臥,就被門外廊道中傳來的腳步聲吸引。

裴衍走進來,寬袍獵獵,漫浪疏雋,手裡攜著一把瑤琴。

“可會撫琴?”

平日裡案牘勞形的重臣,在婚期還真是有雅興,奈何自己幼時清貧,沒機會學琴,無法與他誌趣相投。

秦妧實話實話:“我不會。”

裴衍沒在意,走進擺放古玩的西臥,“過來,我教你。”

綺櫳窗下有副琴桌,秦妧坐到桌前,像個初入私塾的學童,挺著搖杆等待夫子的教習。

背後傳來一方溫熱,帶著梅香,左右兩側也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桎梏,秦妧慢了呼吸,感官瞬間放大。

裴衍端坐在後,背倚憑幾,開始耐心講解。

“不求精湛者,入門不難。來,手放在琴弦上,這樣撥弄。”

琴音隨之流出。

裴衍握住秦妧的手,一邊彈奏,一邊講解,讓她感受撫琴的節奏和技巧。

男子聲線醇朗,如流徽浸酒,醉了傾聽者的耳。

兩人之間沒有目窕心與,卻足夠曖昧,隻是當局的“學童”過於緊張,沒有察覺。

男人的指腹上有些老繭,落在手背上,有些癢。秦妧無法心無旁騖,彈空了幾處,使得琴曲失了節奏,好在有裴衍兜底,勉強完成了“合作”。

從小到大,秦妧第一次被人循循善誘地教導,忽覺裴衍是個好兄長,可好兄長,為何對弟弟的事閉口不提?

是怕她尷尬嗎?

“世子,可有二爺的消息了?”

原本和顏的夫君,在聽得她的問話後,微壓唇角,獨自彈奏起《鳳求凰》,麵上倒是溫和,“還在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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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偏僻的小宅中,半暈半醒的男子費力睜開眼,望著褐色承塵,想要開口叫人,卻毫無氣力,嘴裡喃喃:

“妧妹,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