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裡,大雨都沒有徹底停下,雲層不知疲倦地相互摩擦,的確是夏季暴雨的氣勢。我躺在床上,眼睛怎麼也合不上,淚水源源不斷地沾濕臉頰貼著的枕頭,在臥室裡長久的寂靜之後,我翻了個身,麵朝睡在另一邊的不二。
“不二……你睡了嗎?”
“怎麼了?”
“我可不可以去你被子裡睡?就這一次。”我小心翼翼地問。
不二愣了一下,掀開被角:“過來吧。”
我吸吸鼻子,鑽進他的被窩,把頭也縮進被子裡。近在咫尺的心跳聲讓人很安心,哭得酸脹的眼睛終於漸漸關了閘。不二側著身,一條手臂蜷起來枕在頭下麵,他用另一隻手揉了揉我紅腫的眼皮,“我可不可以問,你為什麼哭?”
“因為害怕打雷。”我小聲說,“打雷的時候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那是什麼?”
“那天打雷,然後他們就消失了。”
“誰?”
“爸爸,還有媽媽。”
那天姐姐許多次握不住電話,我在她身後勉強扶住她的肩膀。“因為是突發的風暴,船與陸地失去聯係,發現沉船的時候,已經確定全員遇難。我們也非常抱歉。”電話那頭說。我輕聲叫著姐姐,姐姐,姐姐,窗外一聲炸雷淹沒了我的聲音,屋裡的燈一下子滅掉了。姐姐站起來想去換保險絲,沒走幾步就癱坐在地上,我強忍著淚跑過去扶她起來,她用力地抱住我,一遍遍地說,小木,我們怎麼辦,小木,怎麼辦。黑暗裡我脫力地伏在姐姐的雙臂間,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想不出來,連一句沒事的或者不要哭都沒有力氣說出口了。
“那天晚上雷好響的,從那以後就特彆特彆害怕,忍不住了就自己用力哭一會兒。”我閉上眼睛,“說這麼多奇怪的話,抱歉啊。”
“為什麼要抱歉,真傻。”不二歎口氣,用空閒的手臂輕輕地把我攬到胸前。
突然的動作衝散了我努力聚集的一丁點睡意,我睜大眼睛,瞳孔微微顫抖著,不知所措。不二把另一隻手從頭下麵抽出來,撥開我額前的碎發,慢慢地將雙唇貼上我的額頭。
雷聲和突然被閃電照亮的天空仍然包圍在四周,眼睛裡殘留的淚水失去控製一樣奪眶而出,我卻仿佛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隻有自己紊亂的心跳在胸腔裡撞出沉悶的鈍響。
是夢吧。
醒來以後我第一時間問自己。
“早飯好了~!”廚房那邊不二把炊具碰撞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一定是夢啦。
我翻身下床,穿上鞋子,在盥洗室的鏡子前擠好牙膏刷牙,抬眼看看鏡子裡因為宿哭(……)而腫的老高的眼睛,默默為破相歎息了半天。
頭發的間隙裡透出些奇怪地東西,我把劉海兒掀開,忍不住叫出了聲。
“小烏龜怎麼了?”不二探了個頭過來,看著我的樣子,摸了摸下巴,“哎呀,居然留下痕跡了呢。”
我看著自己額頭上淺淺的紅印,臉迅速燒紅了。
“怎麼辦小烏龜,”不二摸著下巴,“會被發現呢,我們偷、情。”
“不,不要開這種玩笑啦。”我的嗓子都發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