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中果然不是蓋的。無論是從老教師厚鏡片射出來的強烈光線還是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無論是黑壓壓埋頭苦讀的莘莘學子還是熱辣多情的女孩子,都讓我驚歎。高一沒過一個月,我收到了入學以來第2封情書,平生第5封……
拿著素雅的信紙,我莫名的笑了起來。媽媽說那時候他和爸爸戀愛,連手都不敢牽,現在要歸功於社會進步吧……
隻是不明白,笑開的唇齒,再咬合竟然多了那麼一份苦澀。
薛雅冪其實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成績好寫的一手好字,臉小眼睛也美……也許我該試著考慮。
重新把信折好,塞進信封裡,關上抽屜。
杵著腦袋,我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明天,10.1,爸爸要回來了。
學校下午就放了假,收拾東西,從宿舍坐公交回家。心裡有些發怵,一個多月我都沒打電話,忽然有些淡淡的陌生感。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3點多,家裡沒有人。
把包扔在地板上,我深深地呼了口氣。鄭易之的床上被子疊的很整齊,床單上連褶皺都沒。我用手撫了撫上鋪的枕頭,竟飄起了細小的纖維……它們裸露在從玻璃射進的光裡,旋轉舞蹈,讓我有了片刻的愣神。
我低頭看著下鋪淩亂的被子,撇了撇嘴角。想在下鋪睡至少應該把你的被子換下來,實在不行你換個被單床單也好,笨蛋。
呼啦啦的把被子展開,抖出來好幾張黑白畫和一袋零食,我險些跌倒。幸虧沒有蟑螂,否則我真的要跳腳。枕頭上有兩根短短的黑發,軟軟的躺著。我用指尖夾起來,放在手心裡,隻覺得暖和了。
“阿姨,我覺得吧,景吾肯定愛死了今晚的火鍋……”聽到鄭易之大聲的講話,我走出臥室,站在閣樓的梯口,與他對視。
“景吾?”易之手裡拎著兩個裝滿菜的大袋子,看見我,愣在那裡。
“景吾,你什麼時候回來了的?”媽媽聽著易之的話,抬頭看見了我,欣喜溢於言表。
“恩,剛剛。”走下樓來,接過媽媽手裡的購物袋,剛要往廚房走,就聽到媽媽說,“哎呀,回來,那袋子不是吃的,那是新床單,你爸爸要回來了不是……”
我看著媽媽掩飾不住的喜悅神色,笑了。
“景吾,你是不是瘦了?”媽媽隔著鍋摸了摸我的臉,擔憂的問:“學習太累還是吃的不好?”
“哪有,我在長身體嘛……”順手夾了塊羊肉放到易之碗裡,“你呀,彆吃那麽多丸子,幾乎都是澱粉……真不知道哪裡好吃了……”
“我有吃啊,阿姨每天給我做好吃的……”易之嘴裡塞得滿滿的,腮幫子鼓起來。
“他呀,初三了,每天回來老晚,看看那臉快沒了……”媽媽話裡都是寵溺,眼角彎起來,堆起了微微的皺紋。
太辛苦了吧,帶我們兩個人……鼻子瞬間酸起來,我趕緊低下頭,對付碗裡的菜。一定是火鍋蒸騰的熱氣,迷了眼睛了……
“景吾,晚上有煙火會,我們去吧?”易之用手肘撞了我一下,差點把我筷子上的豆腐撞掉。
“什麼煙火會?”豆腐進了嘴,有些燙,“哦~想起來了……你要去啊?”
“對啊,所以你也去啊,省的你沒意思……”
“我不會沒意思,我看書。”
“哎呀,算我說錯,去吧去吧,好景吾~”易之轉身來撓我的癢,開始撒嬌。
“呀,你們倆孩子,吃火鍋呢,彆燙著……”媽媽看著我倆鬨,無奈道。
“行了,鄭…鄭易之,彆撓了,我去還不行嘛……”
車水馬龍,好像很久沒有這麼熱鬨。我側臉看著專注於流連街燈人群的鄭易之,心咯噔停了一下。他長高了,白色的T恤套在身上還能看到突起的肩胛骨,藍白的牛仔褲裹著修長的腿,配上休閒的外套和跑鞋,再也不是在我後麵喊著景吾你走慢點的那個小胖子了……
“怎麼了?”易之在我眼前晃了晃手,笑著,露出來白色整齊的牙齒。他的牙齒也在初二的時候矯正過了,以後我根本沒機會看到那翹起的虎牙……
笑顏,竟和小時候憨憨的笑容重疊,時光交錯的碎片,在霓虹燈的錯綜之間掉到我的眼眸,瞬間變成了淚。我握著鄭易之的手,蹲到地上去,咬著唇齒,把臉埋進臂彎裡任由著視線模糊。鄭易之,我忽然有些怕,什麼時候你已不在我身後……
“景吾啊,景吾啊,你怎麼了……”易之焦急的喚我,試圖來拉我,但卻掙不開我的手。
“景吾,怎麼了?你說句話,你不舒服嗎?”話語間都是擔憂,還帶著低低的哽咽,“是不是不舒服,你說話,彆嚇我……”
我深深地吸氣,夜裡的涼瞬間進到肺裡,讓我一霎那清醒過來。吸了吸鼻子,我抬起頭來,我說:“我沒事,剛才沙子進了眼睛……”
那臉由模糊變得清晰,表情從害怕到鬆一口氣,易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狠狠地捶了我的肩膀,“你剛剛要嚇死我嗎?!”這個動作把他眼眶裡隱藏的淚水成功的震了出來,主人卻破涕為笑了。
聽了易之的話,被他拉著爬到臨時搭建用於觀賞煙火的塔上,毫無預警的看到了等在那裡的欣然。
女孩子甜甜的笑著,仿佛知道下一秒我身旁的少年會甩開我的手,跑去捏她的臉。我看不到背對著我的易之眼裡有什麼光芒,隻是斜著的角度讓我看到欣然彎起的嘴角就足以證明倆人有多甜蜜。
我本不該來。有人陪乾嘛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