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開了敗了,藝術生的初試開始又結束,鄭易之把繪畫工具鎖進櫃子的時候,從沒有過的惶恐。讓他畫什麼都好,但是讓他解一道概率題,是那麼的頭痛。摸著鎖,鐵器的涼意,瞬間讓他清醒過來,現在不是自怨自艾的空檔,而是發奮圖強的時候。
桌上有阿姨送來的紅燒肉和水果,在鄭易之鋪開試卷的時候,不刻意的又歪著腦袋看了一遍。泛著光澤的肉在透明的飯盒裡滿滿的挨在一起,晶瑩飽滿的葡萄圓鼓鼓的蘋果……甚至腳下還能觸到一箱新的牛奶……
那種拚搏的勇氣忽然間就泄了氣,如果阿姨知道,如果阿姨知道,這種勤奮有一天會成為她厭惡的契機,那這些愛,還怎麼繼續,自己又怎麼再伸手接過來呐。
當時義無反顧的追隨了,每每清醒的時候,走進眼眸中的對對男女就成了真理,而自己和景吾,又怎麼會站在光下毫不顧忌的親吻。
有一次做娛樂的調查問卷,許燁對著其中一題目侃侃而言,你怎麼看待同性戀,答曰:同性戀和異性戀有什麼區彆嗎?鄭易之握著筆輕輕的笑了,他看著題目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他不是同性戀,他至今仍不承認,但是他喜歡金景吾,金景吾是個男人,那他就是同性戀。他就這樣低著頭笑了,笑著笑著,眼角有些濕潤,長睫毛沾在一起,顯得特彆特彆的生動,有些美。
儘管參加高考的人群中,多數的認為自己沒準備好,少數的認為早點考完拉到,還有那麼幾個覺得無所謂,但是高考不會因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停止。
結束鈴聲響起來的那一刻,鄭易之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暗想如果考上了景吾的學校,就是天意,上帝如果允許了這感情,如果允許,不,即便上帝不同意,他還是阿姨的兒子,要孝敬她,一輩子。
“小易啊,終於考完了,哎呦,這幾天累壞了吧?”阿姨翹著腳摸了摸鄭易之的腦袋,滿臉的寵溺,“今天咱下館子,走!”
2004年6月9日,鄭易之低頭側臉看著這個挽著他臂膀的女人,這個給了他家的女人,給了他母愛的女人,她的鬢角斑白,嬌小的身軀早已沒有昔日的風韻。也許是過早的扛起家的重任,也許是為自己添了一副碗筷,但是無論是什麼,那爬滿皺紋的額頭,全是笑紋。易之想起來9歲的那年他去找景吾玩,好不容易爬上樓梯,順著虛掩的門看到的是阿姨淚流滿麵用尺子打景吾的手心。
“那是要交學費的啊,你怎麼能弄丟呐,啊,你要媽媽去哪裡湊錢啊……”
哭著的阿姨,憋著嘴的景吾,還有掛著電燈泡的漆黑屋頂。
那麼艱辛的日子,阿姨給自己準備午飯,做新棉褲,對著自己笑……
“媽媽。”鄭易之小小聲的呢喃淹沒在嘈雜的車鳴中,可是他心裡已經很高興,總有一天他會大膽的叫出聲來。
北方的夏天,天空很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