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市中心某電梯高層公寓,葉蔓秀發散亂成一團,頹然坐在沙發上,目光發直看著玻璃茶幾上的一張報紙。
報紙首頁以大黑字體登出一則新聞:“某著名旅遊雜誌社主編深夜加班駕車返家途中遭遇慘烈車禍,人車俱毀。”似乎還嫌不夠吸引眼球,文字下方還配了張很醒目的現場圖片。
葉蔓的目光正凝在那張圖片上,記者拍下照片時,卡在車內的人已經死亡,雖然從照片上看來那人是伏臉在完全變形的駕駛台上,但葉蔓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司牧悠!
報紙上還有一團混漉漉的地方沒有風乾。本來是睡到自然醒才悠然而起的葉蔓看到這則新聞時,頭一個反應就是將一口未及咽下的牛奶噴在了報紙上,確認不是自己眼花後,她便一直保持這個晨起的狀態達數小時。
再看報紙日期,已經是三天前的事。
而三天前,她恰好在司牧悠介紹的那個小鎮渡過元宵。
室內幽暗生涼,雖然空調暖氣開著,但葉蔓仍感到入髓噬骨的寒意絲絲入心。
這樣僵坐的狀態不知持續多久,久到她連自己身體不能動彈都不自知。
身旁手機鈴聲響起,葉蔓身體一個激靈,眼睛眨了幾眨,幾欲有濕潤液體流出,但她最後還是仰脖抑聲將所有情緒壓了下去。
將手機拿到耳邊按下接聽鍵,是一個中年男子的和藹聲音:“請問是葉小姐麼?我們是XX公安局,三天前本市發生一起車禍,死者是司牧悠先生。這兩天我們查詢了所有與他有關的資料,得知除了工作單位外,本市與他有私人聯係的隻有您一人,他現在還有兩樣遺物暫時保留在本局,請您代為領取。”
葉蔓強咽兩下喉嚨,聲音仍帶了點嘶啞:“好的,謝謝!我會儘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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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警局裡出來,葉蔓手提包裡多了幾樣司牧悠留下的東西。
在等待出租車的出時,她正站在街邊仔細看著手中一顆乒乓球大小的黑色玻璃珠。
先前在警局,今天穿了黑色裙裝的她,隻淡淡接過警察遞過來的東西就要走。這顆珠子卻在她轉身準備離去
時,從警官的辦公桌落滾至她腳邊。
有著三層肚腩的警察先生這才象猛然想起來似的對她說:“這也是司牧先生的遺物之一,瞧我這記性,差點忘記交給你了。”
葉蔓淺笑,輕聲道了謝後拿了珠子步出大門。相較於司牧悠留下的其它幾樣有著巨額數字的存款單或銀行卡來說,她對於這顆珠子更感興趣。
在她的印象裡,司牧悠是個極致講究生活情趣的人。他走到哪裡都不會少了兩樣東西:紅酒和普餌茶。而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不斷向她催稿,有時甚至為了一篇稿子,坐紅眼航班出現在她麵前。
葉蔓浪跡於各個都市,除了找尋記憶外,便是為了躲避總以工作狂狀態出現在她麵前的司牧悠。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將司牧悠視為瘟疫避之不及。被他催稿至急的時候,她甚至賭氣發誓要與他斷絕合作關係。
而他則總是保持雙手抱臂、斜然而倚的姿勢悠然看著她挑高了唇線道:“好啊,你不與我合作可以,”隨後卻是眸光一轉,帶了幾分暗沉道:“不過這一行裡,恐怕除了我,再無第二人敢接你的稿!”
他的姿勢總是慵懶中帶了高貴,無論走到哪裡,身後好象總是有東西供他保持悠然斜倚的體態,她曾數度懷疑他價值不匪的名牌衣物會不會因此沾染上土塵,可令她失望的是,他穿西裝時一定是線條筆挺的,休閒服時則是俊雅舒適的,而那些衣物無一例外的是,沒有一點臟穢的痕跡。
他總是愛在旁邊用迷離的眼神看著她靜靜寫稿,在偶爾的視線交集時會對著她淺淺一笑。大多數時候,他是溫文儒雅的,隻有在葉蔓發刁說不合作時,他的眼裡會露出幾份狠意來。
那陰沉凝視的樣子,象是瞬間變了一個人。這個時候,他是暗夜裡的狼王,而葉蔓則是他看緊了的食物,他決不會將自己的食物讓與他人。
在彆人眼裡性子冷清的葉蔓,這個時候竟會因他的暗沉凝視而微微起了怕意,也因他的這眼神中透露的執著,
葉蔓這幾年雖然與他鬨了無數次,但最後還是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而現在,這個從她發表第一篇遊記開始就將她緊抓於手中的人已經化作一道青煙消失於世間。
以前想象中擺脫他束縛的狂喜沒有出現,相反地,心裡出現的是淡淡的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