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紀蘭第二次向紀澄倒苦水了,像是務必要讓她知道,嫁進高門大戶可不像她想象的那般美好,多的是苦處。
但其實紀澄從來就沒覺得嫁進高門大戶之後的生活是容易的事情,有所求必然有所失,她早有心理準備。
而耳邊紀蘭還在絮叨,“當時我就想,憑我的才貌,早知當初還不如進宮去伺候皇帝,也省得受這份罪。宮裡頭那位雪貴妃沒去之前,寵冠後宮,便是公主見了她也得禮讓,在她跟前兒就是屁都不敢放一個。連帶著雪貴妃那一家子都飛黃騰達了,她那哥哥現在還把持著吏部的大權呢。”
紀澄無話可說,隻能不停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當初你二哥的事情,你爹爹在家沒少埋怨我吧?”紀蘭又抹著淚地問。
“沒有,爹爹和我們全家都不知道有多感激姑母,尤其是二哥,早鬨著要來給姑母磕頭,可是這回大哥要進京念書,家中不能沒有人在爹娘跟前儘孝,他這才沒來的。”紀澄道。
“你彆唬我。你們對我有怨氣,我都能理解,那是我的娘家啊,我難道願意眼睜睜看著不理?那簡直就是拿刀子在捅我的心。可是你姑父不爭氣,壓根兒就幫不上什麼忙。”紀蘭仿佛終於找到聽眾了似的,一股腦兒地把所有的怨氣都講了出來。
“沈家三個兒子,大老爺繼承了爵位,二老爺也立了功封了伯爵,就你姑父高不成低不就,就他現在這差使,也是拿錢捐來的,又走了門路補了個缺,但實際什麼也管不著的。老太太偏心老大、老二,兩個哥哥又瞧不上不爭氣的弟弟,妯娌的臉色不知道多難看,我每次去求他們,都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你是沒求過人,不知道那其中的艱難和心酸。”紀蘭揪著胸口的衣襟,瞧著仿佛難受得心都擰巴了。
紀澄當然是求過人的,比紀蘭所經曆的難堪還要更難堪許多。當初她爹爹來求姑姑時,隻怕也是一樣的難堪。
那段時光於紀澄來說,是徹底顛覆了她人生的一段光陰,其中的害怕、驚恐不能言表,所以她心裡對一直不伸援手的紀蘭不可能沒有怨恨,紀蘭將她手裡的資源吊起來賣了一個極高的價錢,最後才故作姿態不情不願地幫了忙。她的確有怨言。
可事後,等紀澄長大了,才發現當初的心思多麼幼稚可笑,紀蘭根本沒有義務去幫他們。所以現在的紀澄是感激紀蘭的,沒有她,恐怕紀家連找門路都摸不到大門。
紀澄擦了擦眼角的淚,“我們一家都對姑母和姑父感激不儘,若是沒有姑母,隻怕我們連求人的門路都找不著。”紀澄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紀蘭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才發現自己這個侄女兒真是個妙人,不過紀澄再聰明紀蘭也不怕,聰明人有時候反而更好說話,她們總是知道什麼才是對她們最有利的。
“咱們快彆說這些了,說起來就傷心。你們知道我的難處就行。你這次到京城來,姑母一定會儘力幫你的,若真是成了,咱們姑侄倆在京城也算有個照應。隻是這京城的水深得緊,高門大戶的人眼睛都長在頭頂上,那驟然新貴的做派又實在讓人瞧不上。其實以你這等才貌,若是能進宮伺候皇帝,今後難道還愁彆人敢找國舅爺的麻煩?宮裡沒有太後,若是伺候好了皇帝,過得既舒服又自在,京城一溜的貴夫人都要在你跟前跪拜,彆提多解氣了。”
紀澄的臉色沒變,但是心卻已經擰緊了,她沒想到紀蘭居然打的是這種主意。皇帝四十幾快五十的老頭子了,打年輕時起就沉迷女色,把個身子都掏空了,三十幾歲才登基,登基後更是變本加厲,膝下一直無子,直到近幾年才生了個大皇子。
紀蘭以為晉地天高皇帝遠,紀澄一個閨中女兒肯定不知道朝中之事,卻哪裡知道,紀澄既然打定了主意來京城,又怎麼會不下心去打聽皇城的事兒。
“姑母,我聽說皇上都將近半百的人了,阿澄沒有那等野心,也不敢同宮中的娘娘比,我嘴笨話拙,恐怕是沒那個福氣的。”紀澄低頭道。
紀蘭也沒指望紀澄立即就答應,等她以後在京城碰了壁,自然就知道選擇什麼好了。
兩個人正說著話,沈萃,也就是紀澄的表妹走了進來,撒著嬌喊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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