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惜兒付了銀子,直奔書鋪,她可沒忘記今天出來的目的是什麼。
五兩銀子算什麼?五兩銀子夠花多久?她可還沒買胭脂水粉,首飾發釵呢,這些玩意兒一買,這五兩銀子是不是得立馬空空如也?
女孩子活在世上怎麼能不化妝?怎麼能不戴首飾?怎麼能不穿新衣服?那不是要人命嗎?
現在沒有了數不儘的零花錢,她要自己給自己賺買珠寶首飾的銀子。
葉惜兒拿出幾枚銅板,拍在書鋪老板的櫃台上:“老板,借用一下紙筆。”
坐在書鋪裡的書桌後,葉惜兒端著筆杆子,絞儘腦汁地回憶她家阿姨是怎麼下油鍋放菜的,這個放調料的順序有講究嗎?
葉惜兒頭都快裂開了,就跟考試想不出答案一樣,最後隻勉強地憋出了兩張食譜,一張是回鍋肉,一張是辣椒炒肉。
其他的她實在拚湊不出來了,她倒是想寫一些高大上的菜式,但在她有限的人生裡,除了會吃,就真的沒有一點做菜的經驗。
葉惜兒謝了老板,抓著兩張菜譜出了書肆,自信滿滿,仰首挺胸地走進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三層樓酒樓,客相聚酒樓。
現在還不到午時,沒有客人,店小二在擦桌子,掌櫃的在櫃台後麵打算盤。
當她厚著臉皮上前把菜譜推薦給掌櫃的並表明了來意時,不出五分鐘,葉惜兒被店小二客客氣氣地送了出來。
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望著酒樓牌匾上客相聚三個醒目的大字。
葉惜兒腦海裡回放的是掌櫃的看完兩張菜譜後抬起頭來看向她古怪又同情的眼神。
她拽著手裡的兩張宣紙,隻覺得紙張十分紮手,羞窘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桃花眼裡蓄著水光,白嫩嫩的麵皮滾燙發熱,用儘全力抑製住自己想扯著嗓子當街大哭的心情。
這一刻,曾經那個在校園裡風馳電掣,高昂著頭顱,永遠自信張揚的牡丹花,瞬間變成了在蕭瑟寒風中簌簌發抖的路邊小白花,路過的野狗都可以將其連根拔起。
葉惜兒耷拉著腦袋出了這條街,再也沒有勇氣拿著這兩張笑話找下一家酒樓推銷。
恍恍惚惚回到小院,推開門,對上了一雙擔憂地眼睛。
“嫂子,你去哪兒了?”
魏香巧發現嫂子不見後,焦急不已,想出去找,又畏懼出門,隻能在門口轉圈圈。
少女的眼眸澄澈,裡麵的關心一眼望到底,明晃晃地不似作假。
葉惜兒這兩天接觸最多的就是這個十五歲的小姑子,也是唯一說過話的人。
眼前的少女長相溫婉乖巧,性格膽怯,是實打實的枝頭小白花,但此刻在葉惜兒眼中,她如同見了親人般,隻想與這位瘦弱的少女抱頭痛哭。
怎麼就這麼慘?比她考試掛科還慘!
葉惜兒要哭不哭的神情嚇壞了魏香巧。
在魏香巧眼裡,這位剛嫁進來的嫂子漂亮地似以前魏府花園子裡的帶著露珠的鮮豔牡丹花,肌膚白皙如玉,像嫰豆腐似的能掐出水來,尤其是那雙弧形優美的桃花眼,瞥你一眼仿佛能勾魂奪魄,讓人不敢直視。
比她之前在魏家還富貴時,出去赴宴見過的任何一位女子都要出色。
而在這短短不到兩天的時間裡,魏香巧也清楚地知道了,這位嫂子恐怕不止麵若牡丹,就連性子也如牡丹那樣嬌貴。
若不是親眼所見,魏香巧很難相信下麵的鎮鄉之地也能養出嫂子這般的絕色女子。
現下看著嫂子那雙泛紅的眼眶,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嫂...嫂子,你怎麼了?”魏香巧一緊張就結巴,以前還沒有這毛病,好像是家逢突變才養成的這毛病,她也想控製,但嘴巴像打了結似的不聽使喚。
“香巧,我餓。”葉惜兒覺得在酒樓裡受的挫,把那碗熱氣騰騰的米線消耗了個精光。
“哦,那我給嫂子端碗吃的。”魏香巧傻愣愣地點點頭,跑進了廚房。
當葉惜兒捧著土黃色碗,看著裡麵晃蕩的清湯時,她徹徹底底地哭了出來。
驚天動地,嚎啕大哭。
像小孩子要不到玩具時撒潑打滾,絲毫不顧及形象地張著嘴哇哇大哭的架勢。
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嘩嘩地往下流。
她想回家!她想爸媽!想她臭屁的老弟!想老師同學!想她家會變著花樣做菜的阿姨!
這氣吞山河的動靜,驚飛了小院附近停留的鳥雀,也驚動了正房屋裡的魏母楊氏和剛離開的魏香巧。
正當兩人從屋裡出來想要看看時,外麵響起了又重又急的拍門聲,還伴隨著男子粗嘎的喝罵聲。
楊氏扶著門框,臉色立時變得鐵青,魏香巧聽著這拍門聲,單薄的身子止不住地抖了起來,抓著楊氏的袖子驚慌失措。
“娘...娘...他...他們又來了。”魏香巧小臉煞白,嗓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
楊氏看起來鎮定許多,推了一把惶恐的女兒:“快,巧兒,快躲進屋裡,娘來應付,千萬彆出來。”
西廂房捧著碗哭得正專注的葉惜兒也被這突如其來蓋過她哭聲的拍門聲驚得打了個哭嗝。
掛在眼睫的淚珠將落未落,突然被打斷節奏,弄得她繼續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