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叉的眼睛從眾人身上掠過,果真是隻有十幾人。
而那些異動的聲響,在向花叉表明,來人起碼有上百。且,刀劍出鞘,步履整齊。
應是異族的精兵無疑。
……
花叉低下頭,想著侍衛統領所說的話,你之職責,以你之命,為陛下續命。
頭再抬起,花叉靜靜道:“請陛下與花叉換衣。”
……
天空降下雨來。
雷聲隆隆。
四野裡焚燒著的樹木、輜重以及屍首上的火焰被澆熄了些。
煙霧散開了。
花叉頭頂龍盔,站在山頂,臉上細泥塗過了,烏蒙蒙的一張臉,隻剩下一對眼睛,冷冽而凶狠。他身旁隻立著一個隨從。隨從穿著虎頭扣的亮銀甲,手持寶劍,麵目柔美,一雙眼睛像初生的小鹿,又驚又恐地盯著山下正在往上撲的異族人。
“小齊,你不用怕。很快就會結束。”花叉如是說。
他麵前,一側的山下,數百人將他們包圍。
“我不怕,我隻是替皇上和春明大人擔心,不知他們現在有沒有突出重圍。”小齊一邊說,一邊卻抑止不住牙關亂抖。數百人的戰場,靜悄悄的,除了枯枝被踏裂的聲音,就是小齊牙關間的咯咯聲。
花叉冷言:“承認害怕也沒什麼,你隻有冒充天子的隨侍而已,在我死後,你可以投降。”
花叉麵目凶狠,說話時語調沒有起伏,他說你可投降,沒有鄙夷或者嘲諷,他說讓他投降,就是讓他投降。
小齊搖了搖頭:“這些人,吃人的。”
花叉哼一聲。的確,這些人,他們不優待俘虜,抓著活的,隻會被他們烤著吃掉,如此,還是死了的好。
小齊的抖得更厲害了。冰涼的雨助長了寒意,那些寒意從他的骨縫發間鑽出去,冰冷了血液,又從發間骨縫滲出來,小齊不喜歡這樣怯弱,但因為雨,卻沒有辦法讓自己堅強。
花叉靜聽著小齊的顫抖,他想到了小時籠中的自己。
麵對野獸時,他也這般地抖過。如風中行將落下的殘葉。他的牙關也是這樣咯咯作響著,等待著光明離自己遠去。
什麼時候不再怕了呢?是在怕了一千次還是一萬次之後吧,突然走出了生死關。他不對人說,他永遠都在害怕,那種感覺種在他心底,每一個黑夜,從角落裡長出,讓他無法安眠。惡夢侵擾,野獸的利爪從未遠離,它們潛伏在夢裡,將放鬆的他撕成細小的碎片,紛繁飛舞。也正因為每一夜都怕了,是以隻要醒來,卻再不知道害怕是什麼,要麼像樹一樣立著,要麼像風一樣衝著,這就是他了,一個因為過於畏懼而蔑視了生死的人,花叉。
敵人已經離得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