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讓管家開櫃拿衣,拿了件素色的直綴來,春明換了。
管家替春明係了衣帶,而後說道:“這些衣服都不合身了,大人該去裁兩件新衣才是。”
春明的眼波輕閃,隻是說了句:“是啊,該做新衣了。不如今日就做了吧。”
管家見春明今日氣色不錯,不由大喜,立即拍手叫人去喚裁縫。
裁縫來了,卻聽見春明說:“如今京城裡,壽衣都愛做什麼樣子呢?”
管家抬頭,淚卻已經沾了一臉,但春明卻是平平靜靜的,沒有一點自悲自憐的意思。說話語聲微弱,但,口氣卻平淡,無有所意。
裁縫是春府裡走慣了的。春明無有妻室,春府無有女婢,是以春府上下的衣物,一向由他包做。
他已是好久沒見春明,萬沒想到再見時,春明已是如此的樣子。因是春明人物整齊,兼之才氣縱橫,人又隨和的不得了,裁縫對春明一向是又敬又羨。是以,進得門來看著春明瘦的隻是一堆柴骨,裁縫隻消一眼就哽咽了。
這會兒春明說起做壽衣,裁縫見他吐氣艱難,話說的費力,也不敢違了他的意思,儘量壓了悲意回了:“沒什麼時新主意,大多還是依著古禮,三領一腰,五領三腰,或者七領五腰,依著您的身份,應是七領五腰。至於上麵的花樣子,時下興什麼花樣,一般衣上就做什麼花樣。”
春明想了想道:“七領五腰就七領五腰,隻是花樣子,我倒想要個秋菊的。可有麼?”
裁縫道:“有的。時下正有個應景的樣子,叫鴛鴦金商,您看可好。”
春明倒是沒力氣,隻是微微應了聲,這樣就行。
說著要管家梳頭洗身。
管家道:“說了這麼一會兒話,汗又下來了,您歇會兒養養精神吧,這些事,等著明日再做不遲。”
春明搖頭:“今日有人要來了。這些事,必須今日做完。,”
聽春明說今日有人要來,管家心裡不解。他倒是沒聽著守門來報有拜貼。不過大人說有,那就是有了。
管家隻好扶春明起身,沐了浴,又仔細梳了頭。
等忙完了,春明的臉色看起來不錯,竟然泛了微紅。
管家心裡舒坦起來,倒覺得許是春明的病要好了。
春明就斜倚在榻子上等客。眼闔著,長睫在瘦而蒼白的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像是累了久了,心思太乏,都堆積在眼下,成了暗的汪澤。
管家看著心疼,又取了床小被給春明蓋上。春明也沒睜眼,問了句,什麼時辰了?
管家說都酉時了,已經沒有天光了。看春明歪在榻上辛苦,管家又道:“隻怕大人等的人不會來了,還是去床上躺著吧。”
說著掌起燈來,秋風吹將進來,火折被風撲滅,管家又打,複又撲滅,直到第三次,才將燈點著了。管家聽著風聲歎了聲:“這會兒子西風大得緊,隻怕今夜有雨。任是誰都不會出門了。”他是好心,想勸春明去躺著。誰知春明卻說,我與那人心意相通,他一定會來。
說著睜眼,看管家將燈放在案前,而後又去掌床前的鶴嘴燈。
春明止了他道:“我這會兒沒什麼好顏色,屋內一展燈就夠了。”
管家就了聲是。住了手,又去端藥給春明。
春明偏頭讓開,說:“先擱著吧,等會兒喝,你先出去,今夜,我要與友人同聚,如是不叫,你就不要來了,回去睡個安穩覺。”
管家見他說的真有此事一般,倒不好逆了他的意。但因為擔心春明,是以也沒走遠,隻是帶了門出來,就在廊下站著。果不其然下起雨來,管家衝著雨柱子發呆,倒想著春明病了一場,再剔透的人,竟也糊塗了,說什麼友人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