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上演
在某一種世界觀裡,我們可以完全不講究邏輯。因為奇跡。
因為奇跡的發生,澤田綱吉在瀕死前的最後一秒準時爆發,打敗了白蘭•傑索;因為奇跡的發生,彩虹嬰兒再次回到了這個世界;因為奇跡的發生,被撥亂的命運又回歸了正常的路線,走向了少年漫畫式的Happy Ending;因為奇跡的發生,除了直麵過這場有關世界存亡的殊死戰鬥的他們,沒有人記得那個曾經站在世界之巔的白蘭•傑索。
——甚至白蘭•傑索自己,也不再記得曾經的自己的存在。
多麼可笑的奇跡。
□02•未亡
白蘭沒有死。
瑪列指環所帶來的一切效應都會被抹去,這本身就包括著白蘭的死亡。
有屬下從意大利某座小鎮的某條小巷抬回那個青年,似乎是被毆打直至暈厥,青年的身上布滿了傷痕,青的紫的,一旁還躺著一把吉他,很粗糙的木吉他,卻能看得出被精心保養過,但是此刻已沾染了灰塵與血跡,六根弦斷了五根,剩下的一根,象征著希望也象征著彷徨。
澤田綱吉並不能確定這個青年是不是真正的白蘭•傑索,他仔細觀察著臉部與身軀的輪廓,依然是曾經的修長優雅的線條。但他仍舊不能確定,是缺少了什麼呢?對了,文身。
白蘭•傑索的標誌性文身,那個在他的右眼角下的倒王冠的樣式。青紫色。青紫色是一種很孤寂的顏色。
若不是在此時此刻青年吐出的呢喃。
“……小正……”
兩個字,簡單地組成一個名字,親昵的名字。從這個青年的口中滑出,仿若死彆一般的淒婉。
他像在與什麼告彆,與那個名字,和那個名字身後的人。
“……就是他了,流放。”澤田綱吉猶豫了半天,吐出冰冷的字眼。
他現在不是當年那個廢柴的孩子了。他是彭格列的首領,是守護著他的家族的天空一般的男人。
誰知道瑪列指環會不會再度覺醒。
白蘭•傑索,他是一個危險的人物,一直都會是。
□03•假麵
白蘭•傑索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醒來。
麵前站著栗發的男子,那個男子的神色仿若祈禱般的憂傷。
“你醒了。”
“……啊咧,你是誰?”
毫無營養的開場白。
栗發男子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在等待白蘭醒來之前揣測過無數個可能的開場,卻沒有想到這一個,那個曾經給世界帶來近乎毀滅性的災難的男子似乎忘記了曾經的錯,忘記了彆人的哀號和絕望。
在澤田綱吉驚訝的空當白蘭觀察了一下自己的現狀。他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觸覺華貴,房子也是精心裝飾的,很大,擺放了許多鮮花,其中最多的還是鳶尾,大束大束的美麗鮮花,挺立著身姿,姿態傲然。他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傷已經愈合,但是……
腳腕上莫名其妙多出禁錮,黑色的環,不知道是什麼質地,□□卻輕盈。他抬了抬腳,那個東西完全不阻礙自己的活動,不免有些疑惑,抬頭繼續問站在旁邊的那個栗發青年:“那,這裡是什麼地方?我腳上的是什麼?你帶我來乾什麼啊?我們還有演出呢。——啊咧,我的吉他呢?”
仿若突然想起了什麼,白蘭慌張地跳下床來,到處尋找,嘴裡不停地念叨:“啊啊啊真是的,似乎打架的時候被打壞了。——這可怎麼辦呢?我們的演出我們的演出……”
“你不用記掛什麼演出了,白蘭•傑索,你以後就住在這裡吧。——隻要不離開,什麼條件都可以提的。”栗發青年儘量平靜地念出這個句子,而後才回答白蘭的問題,“我叫澤田綱吉,是彭格列的首領;這裡是一座無人的荒島,我不會告訴你它的具體位置;你的腳上是帶有GPS的腳鏈,絕對無法被破壞的;帶你來這裡,是因為,你,被我們囚禁了。”
一句比一句殘忍。
白蘭的身影停滯住,不敢相信地看向身旁的澤田綱吉。彭格列,荒島,腳鏈,囚禁。連接而成即是永恒地失去自由。
過了三秒鐘白蘭哈哈笑了起來:“彭格列不是一個很大的黑手黨嗎?我……我隻是欠了一點錢好不好?居然把彭格列搬出來了?——綱吉君是吧,不是說了麼,打我一頓,我不反抗,你們就可以拖延一下還債的期限的,等我們演出結束,就有錢還給你們啦!”
澤田綱吉判斷出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記不得了,腦海中從能力覺醒到死亡的記憶被替換,大概是替換成了一個三流的音樂家的樣子,為了籌集演出的錢惹了黑手黨,所以被帶來的時候才全身都是傷麼?有一瞬他有些動容,想要放掉他,讓他去過他看似很美麗的人生。
但這時裡包恩的叮囑再次在腦海中響起:“瑪列指環終究是7³的一部分,隨時都會覺醒。你最好殺了他,下不了這個狠心,也至少要將他囚禁。”
……對不起了。
“我沒跟你開玩笑。”
笑聲戛然而止。
“……你,被彭格列囚禁了。永生。”
□04•舊傷
入江正一加入了彭格列,有些不情不願。隻是他清楚自己必須有一個依靠,黑手黨不是一個想離開就能隨時離開的世界。他在米爾菲歐來做乾部的時候惹過多少人,他自己很清楚。他不敢確定所有人都忘記了。
畢竟,世界被糾正得不是那麼徹底,很多人複活之後仍舊殘留那悲戚的曾經的記憶。複活的地點大多是少人經過的角落,偶爾卻也會被碰見。入江曾偶然經過一片樹林,看到光塵聚集成人形那奇幻般的場景。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位少女,他不知道那個少女經曆了什麼,是怎樣死去的。他隻看到那個少女尖叫著飛奔出去,瞳孔無限放大,裡麵寫滿了恐懼。
他任憑那聲音刺穿耳膜,而後漸漸遠去消失。最終隻剩下他望著那個已經望不到了的身影發怔。她是還記得吧。像自己一樣,想要忘卻卻不能。
入江正一曾經愛過白蘭•傑索,入江正一一直愛著白蘭•傑索。
那是他的秘密。
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一個閒職,入江正一日複一日地躲在研究室裡做自己的研究。偶爾澤田綱吉會來看看,溫吞的青年總是搖搖頭,說:“正一君,這樣,對身體不好。”
可是停下工作總是會想起他來,那樣,對心臟不好。
入江正一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他隻是微笑一下,而後拒絕給出應答。
彭格列十世也不曾勉強什麼。
不曾揭開他的舊傷,讓他去直麵一個沒有白蘭的世界。
入江正一曾經愛過白蘭•傑索,入江正一一直愛著白蘭•傑索。
那根本不是什麼秘密。他的愛太直接,他掩飾不及,很多人都看見了。
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他們隻是很可惜,沒有在一個正確的世界相遇。他的野心違背了自己的正義。
□05•如果
如果白蘭•傑索可以複活。
請讓他徹底忘記。
忘記曾經,忘記野心,忘記那可悲可歎的能力。
……忘記自己。
而後,找到天時地利的幸福。
□06•信仰
入江正一並不信奉宗教。
不信奉任何宗教,不相信那些虛幻的神能真正地帶來幸福。他隻是一個堅信著科學和正義的普通人,本不該被卷進這樣一場複雜的事件中。他隻是一個希望擁有普通卻美滿幸福的家庭的普通人,本不該愛上那樣一個男人。
但一切都隻是本不該。
入江正一並不信奉宗教卻開始祈禱。他暗中存留這一點希望,希望被修正後的世界還有那個男人的存在。不再是作為統治者與施暴者,而是作為一個普通人。
普通到,能擁有幸福的人。
祈禱時卻聽到門外傳來聲音。
“哎,什麼?”聲音是澤田綱吉,
“他說,他要喝上好的羅曼尼•康帝出產的葡萄酒。”並不熟悉的聲音,大概是一個下屬。
“不就是酒嘛,我說了,隻要他不離開,什麼條件都答應他好了。”澤田綱吉。
“……那個……BOSS……他說……他要每天都點上好的酒肴,等著把您吃窮了,就放他走了。”
“哈哈,真是孩子氣呢。滿足他吧,吃不窮,一個人而已。”
“蠢綱,你這是覺得囚禁了他而對不起他,所以才答應這種無理的條件嗎?”這次是裡包恩。
“哎哎?不是……那個……裡包恩……那……”
“彆讓他得寸進尺。”
“……隻是這麼一點要求而已……裡包恩,他失憶了,不是曾經的那個他了。我們這樣做……”
“萬一他記起來了呢!早就告訴過你要決斷的,蠢綱。”
“……不會的……”很無力的回答。
他們說的是誰?
“他現在像個孩子。總是那麼任性,想著要舉辦演唱會,要逃出去什麼的。”澤田綱吉繼續描述。
又換了斯帕納的聲音:“他一直像個孩子,經常聽正一說,每次他送的花總要塞滿整個倉庫;經常半夜開視頻偷襲,把正一嚇起來什麼的,孩子氣的事情做的很多呢。”
白蘭!
入江正一“嘭”地打開門。
“……白蘭……白蘭大人……他……還活著?”
□07•尋愛
直升飛機的螺旋槳轟隆隆地旋轉,巨大的浮力托起直升機沉重的軀殼,黑皮的直升機,沒有窗戶,自然就不會有光線投射入這個巨型機器的內部。
入江正一抱著一把吉他坐進直升機裡。這架直升機無人駕駛,機器裡的導航器帶領它飛向目的地。他苦笑著搖搖頭。綱吉君把白蘭大人囚禁到哪裡了呢?
……防範得可真夠嚴密。
他在黑暗之中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那把吉他。直升機裡本來有燈,但他沒有去開。他不確定此刻自己想不想將自己暴露在光下,不確定此刻自己想不想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是期待還是猶豫,是開心還是憂傷。
吉他是嶄新的,摸起來手感上好。入江正一想起澤田綱吉的敘述,白蘭已經忘卻了曾經。他的記憶被完美替代,現在的白蘭是一個三流的音樂家,借錢來開演唱會卻被討債的人打碎了吉他。澤田綱吉說,正一君,就請你把這把吉他帶給他吧,也好讓他有個解悶的東西。入江正一抱著吉他點了點頭,之後突然想起來,白蘭會的第一首吉他曲是他教會的,《什錦菜》。
Goodbye,Joe, he gotta go, me oh my-oh, He gotta go , pole the pirogue down the bayou. ……
入江正一在心底哼唱著《什錦菜》的曲子,指尖做出撥動吉他的弦的姿勢。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想這架直升機裡大概是安裝了攝像頭的,他並不希望自己現在的樣子被任何人看到,他也並不希望,有其他人聽他唱那首歌。
直升機到達了目的地,鐵門緩緩打開,光線迫不及待地湧進來,刺向入江正一的眼睛。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來,再睜開時,眼前就忽然出現了那個他想見又不敢見的身影。
白蘭•傑索的手中原本捧著一大把的野花,見到他的那一刻那些花都墜落在了地上。
“……小正?”
叫出那個隻有白蘭•傑索才叫的稱呼。
入江正一心跳加速,難道白蘭根本沒有忘記自己?他空張了張嘴卻找不到應答,麵對著這個自己愛過卻背叛過的男子。
這樣的時候,連一句“白蘭大人”都叫不出口。
□08•替身
“啊,對不起了喲,把你認錯了呢。——我是白蘭•傑索。”
最終是白蘭先回神,友好卻生疏地伸出手來。入江正一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複雜的神情,有莫名的深深的眷戀,卻也有一種嫌惡的冰冷。入江正一看不懂這眼神,走下直升機之後,伸出手去也是猶猶豫豫的。一句簡單的“你好”之後,再也找不到話來打破這尷尬的沉寂。
此刻被遺落在身後的吉他失去扶持傾倒下來,倒到座位上,咚地一聲悶響。這提醒了入江正一,橘發青年慌慌張張地從身後取過吉他,生硬地扯起微笑,假裝隻是兩個陌生人初次的初次見麵,雙手捧送上吉他,保持好一份距離:“這是綱吉君讓我送給你的禮物。他看你的舊吉他被打碎了,所以送你一把新的。”
但是白發青年看上去對吉他的興趣並不大。接過去之後隨手遞給了身後的兩個看守,動作嫻熟自然,仿佛把看守當成供自己使用的仆人。
入江正一看著那個接過吉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大概是想翻白眼又強迫著自己忍住了。這一時刻入江正一很想笑,這種想法是發自內心的,白蘭大人那個人,果然到了哪裡都是一樣。
到了哪裡都是一樣,像個天生就該作為統治者的男子。
然而這個笑還未真正地展露,白蘭的一個不屑的眼神將那朵笑掐死在了萌芽狀態。被囚禁的男子語調輕佻:“綱吉君難道覺得,隨便一把吉他就能代替我的麼?——算了,也不是他弄壞的。”
入江正一再一次不知道該對答寫什麼。
此刻白發青年的眼神與入江正一的恰好相逢,男子的紫眸溫柔下來:“我的吉他,還是小正送的呢。”
再次被提及這個名字,語言與神色結合起來,入江正一卻覺得白蘭是在說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小正他,跟你長得好像啊……”
但是,你說的小正,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