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吃了幾口方覺這菜肴皆是按照自己口味準備,謝欽喜歡什麼她一無所知,
“侯爺,您平日喜歡吃什麼,可以告訴我。”
謝欽抬眸看她,“我不挑,你隨意。”
沈瑤暗覺頭疼,終於體會到周氏的難處,這“隨意”二字果然最難對付。
“我知道了...”沈瑤繼續吃飯,嚼了幾口朝黎嬤嬤努了努嘴,又朝謝欽那頭示意,黎嬤嬤憑著相處兩月的默契,試著去調換謝欽麵前的菜係,好來試探他喜歡吃什麼。
隨後沈瑤發現了,謝欽用膳格外專注,專注吃麵前那幾碟子菜,酸甜苦辣鹹他好像還真不挑。
果然好養活。
跟她一樣好養活,沈瑤高興了。
謝欽淨手時稍稍掃了一眼沈瑤麵前的菜碟,飲了一口茶,回了書房。
暮春初夏,夜裡已有些蟲鶯飛舞,平日肅靜的書房也上了紗簾,平陵打著簾兒迎了他進去,謝欽往裡走吩咐他道,
“她不喜葷肉,倒是喜水鮮,你買些送去後院。”
平陵笑吟吟道是。
次日清晨他便早早去了位於東便門外的漕運碼頭,每日卯時走通州張家灣碼頭的貨船運到此處,有江南或津口來的水貨,大蝦湖蟹鮑魚海貝應有儘有,平陵買了幾簍子最好的蝦蟹上了岸。
東西送到後院,沈瑤吃了一驚。
琳琅滿目的“海八珍”,鮑魚、海參、魚翅等,還有足足一斤重的海蝦及湖蟹之類,共五大簍子,看得沈瑤直咽口水。
昨日問了他喜歡什麼,今日便送了這麼多好東西來。
謝欽喜歡吃這些?
還真是與她口味一致呢。
沈瑤又找到了夫妻倆的共通之處。
謝欽清早送菜來,沈瑤隻能認為,謝欽今日想吃。
沈瑤問平陵,“這些府上其他幾房有嗎?”
平陵恭敬地立在角門外,陪著笑,“這是爺吩咐小的去漕運碼頭親自挑的,府上自然有,隻是沒這般好。”
沈瑤明白了,“那你回頭告訴侯爺,讓他晚上回來用膳。”
平陵敞耀的應了一聲。
既然其他幾房沒有,沈瑤便不好送去大廚房做,從謝欽與她的份例裡掏出一兩銀子,著黎嬤嬤請人來故吟堂後罩房的小廚房做。
謝家月例十分豐厚,像她這樣的輩分,一月有三十兩,筆墨紙硯隨時供應,針線房每個月會送四套衣裳來,其餘鞋襪之類不計其數,衣裳她可以穿,月銀卻沒有動,夫婦二人共六十兩月銀,銀庫每月皆送到她手裡,沈瑤全部記在謝欽的賬簿上。
像今日這般額外的花銷,少不得用一些,她讓杏兒記賬。
午膳她點了一條鱖魚,一盤尾蝦,還有一份爆炒海蟹,海蟹性寒,老人家吃不得,沈瑤便孝敬了一碗鱖魚送去了老太君的延齡堂。
老太君心裡跟抹了蜜似的甜,“難得她一片孝心,果真是越來越開竅了。”
二夫人與媳婦周氏正伺候老太太用午膳,聽了這話婆媳相視一眼,輕笑不語,府上那麼多媳婦,哪日不孝敬老人家吃的穿的,老人家習以為常,也不放在心上,倒是沈瑤,但凡給了一個棗都要狠狠誇幾句。
果真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吃人嘴短,沈瑤還是頭一回吃到這麼美味的蝦蟹,十分過癮,心裡念著謝欽的好,下午申時便盯著小廚房備晚膳,黎嬤嬤生怕沈瑤一腔熱情被磨滅了,曉得謝欽忙平日回府沒個定數,申時便去前院催平陵,
“無論如何得親自見到侯爺,萬要回來用膳。”
在朝堂上揮斥方遒的男人,從來不會因為一頓飯而駐足,但平陵一再眼巴巴苦求,謝欽想起沈瑤在謝府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模樣,心中喟歎,他的天地很大,在四海,在江山,她卻被迫拘在後宅一隅,若是他不回去,也不知小姑娘會怎麼想。
謝欽將最緊要的公務處置完畢,大約在夜色初降時回了謝府。
沈瑤給他整了一大桌子佳肴,除了今日新買的幾樣水鮮,她親自在謝府後院的林子裡用他贈的竹筒獵了一隻鴿子下來。
她又去府上藥房取了幾片天麻,吩咐廚娘清蒸了一隻乳鴿給他,
“您日理萬機,傷神費腦,這乳鴿天麻補身子。”
自小磕磕碰碰長大的姑娘,得了彆人一點好,沒法心安理得,便想著回饋他。
謝欽從鴿子那隻傷腿已辨認出是沈瑤暗器所為,深邃而銳利眼眸,隱隱有一抹亮芒一閃而逝,
“辛苦你了。”
沈瑤客氣道,“不辛苦,快些趁熱吃。”
騰騰熱氣給這本不算喧鬨的院子添了幾分煙火氣。
黎嬤嬤看在眼裡,過去二人幾乎是不聞不問,如今也算得上相敬如賓。
夫妻嘛,慢慢來。
也不知是今日公務不忙,還是沈瑤的晚膳讓人生了幾分繾綣,謝欽罕見坐在明間喝茶,沒有急著回書房。
沈瑤自然也不會催他,謝欽這人無事從不來後院,避嫌得很,他留下來定是有緣故。
也不知謝欽喜歡喝什麼茶,沈瑤給他備了三種,有濃烈的大紅袍,微澀的峨眉毛尖,還有清甜的西湖龍井。
謝欽挑了一杯西湖龍井,扶在掌心喝了幾口,後又擱在桌案,目光無意中掃到沈瑤的腰間,那個竹筒一直被她懸掛在身,看得出來顏色從新綠變得有些深,已有一層薄薄的包漿,可見她常常把玩。
他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案沿,側眸問道,
“你字帖練得如何了?”
沈瑤心登時一跳,還當那日他是信口一言,不成想竟當真了。
謝欽那日著實是隨口說說,隻是他這人言必行,行必果,既然交待了就會記掛在心。
沈瑤臉色瞬間黯淡了,委屈巴巴絞著手,“勉勉強強。”
“拿來與我瞧。”
這語氣淡漠又嚴肅,讓沈瑤想起嶽州的劉二哥,劉二哥可比謝欽溫和多了。
沈瑤扭扭捏捏起身,“我去書房拿。”
謝欽看著她不情不願的模樣,微微彎了彎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