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莊園有鬼
十二月的江南,天上飄起了細雨。
洋洋灑灑的微雨好似給這片遠遠近近的山和水籠上一層霧靄。層層疊疊,深淺濃淡都被暗暗的壓下去,嵌入這幅水墨江南的畫裡。
疏疏朗朗勾勒暈染的群山腳下,一座古老的江南庭院,陸續亮出一兩點熒光。青牆,紅瓦,屋簷,大堂掛著白的挽聯,將副淡墨江南彌出一抹沉重的悲泣。
這莊裡剛死了人。——莊裡的女主人花氏年不過三十,卻丟下了八歲的孤女撒手人寰。
此時,亡人的靈柩停在前院大堂已有十日,仍未下葬。
此時已是入暮時分,靈堂內燭光幽暗,往來仆從皆戴了白綾,舉止小心凝重。除了間或一兩句哀怨的哭泣:“我苦命的夫人。”或 “我可憐的小小姐……”便再也沒了其他的響聲。一片死寂中,獨有兩人悄然避開眾人出了靈堂,貼著牆根溜進了內院,來到夫人花氏起居的閣樓前。
宣竹搖曳,樹影幽暗,精致的內院雕梁畫棟,分明就在眼前,但由於屋內沒有點燈。黑暗中好似生了一雙幽怨的眼,盯著鬼鬼祟祟的二人。
“還是在等等吧,這黑燈瞎火的怪滲人。”那兩人藏身樓前的花叢裡,其中一仆婦猶豫道:“人還停在前堂……”
“等?”另一人是個壯年的漢子,聲音透著不耐煩。“上不了台的貨色,那花氏都死了,這會兒他們都在堂前聚著。不趁這個點兒來,你等王大他們先下了手,看你一個渣兒都撈不到。”
那挨了訓斥的仆婦小聲道:“可我這半日都沒看到小姐,怕她在這屋裡,萬一撞上……”
“萬一個屁!她一個八九歲的毛丫頭,即便是瞅見了敢吭什麼聲。”漢子冷笑,“如今她娘一死,誰來管她?我看早晚要被王大賣到樓子裡去。”
“可不敢這麼說,”仆婦驚的要捂他的嘴,“你忘了她爹是誰?”
“知道,歸魚莊的武林盟主,那有如何?”漢子一把掰開仆婦的手,不屑的道:“你道那魚莊主將這娘兒倆打發到這小地方不聞不問,還念著舊情?不怕告訴你,這花氏死了十日如何還不下葬?報喪的信去洛城,如今,歸魚莊那邊依舊沒有回信。這盟主大人哪兒還記得母女。再則,若非如此,王大敢動這莊子的主意?我們還怕他個鳥。”那人說著,膽兒也大了起來。上前‘吱呀’一聲推開了昔日主人的門房。
門內,正是一方精巧華美的天地。小樓裡,香氣寮寮,隱隱襲來。
朦朧的光影中,輕紗嫋娜,方寸之間,一張玄琴,一副繡架,香鼎,軟榻,仆婦模模糊糊看到香榻旁邊的一列古架,擱著幾個大箱子。
唾手可得的財富就在眼前,婦人聲音裡有著抑製不住的狂喜,越發篤定的道:“就是那兒,夫人的那些金銀寶貝,我記得。”她話未說完,那漢子早一把掀了輕紗,衝了過去。
兩人正要翻找,突然,軟榻上動了動,一個小小的人兒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是誰在這裡?”
婦人一瞧,嚇得三魂不合六體,我的乖乖,這床上睡著的不是小小姐花微瀾是誰?方才他二人隻顧著瞅珠寶,竟愣沒看見這小小姐睡在屋裡。
“原是徐媽媽,”床上的人兒一身白衣,歪著頭,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又道:“你是來叫我用晚膳的?”
徐氏聽小小姐這麼說,對看一眼,鬆了口氣,忙應道:“正是,正是。小姐節哀,該用些湯水。”她暗歎了句好險,,突然,她身旁的漢子大步向床榻上的小小姐走了過去。
原來,她們說話的功夫。漢子發現,這床榻上的小丫頭露在錦被外的一雙腳,繡花鞋竟然都沒有脫。頓時明了這丫頭方才定是慌張裝睡,頓時目露凶光……
女孩子不防這個男人大步逼來,頓時大哭起來。“我不吃,我不吃,你們誰逼我吃我都不吃。”漢子怕她驚了前院的人,正要上前捂住她的嘴,忽見小姑娘含著淚的大眼望著他身邊的某處,對著空氣幽幽的說道:“娘,薇兒隻要你喂我吃。”
娘?漢子忽覺得身邊空氣都陰冷了起來。
“小……小小姐說胡話。夫人……夫人都已經。”徐氏也覺得心裡一愣,背上的毛骨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