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交集,兩人竟都出奇的漠然,平靜。
“微瀾小姐,我們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不問她為何沒有等他,也不問她這夜到了哪裡,更沒問她一人在這可怕的林子裡如何過的這個寒冬。
他甚至連一點點兒憤怒的意思都沒有。
建立在某種感覺上的信任一旦打破,便有了難以言明的隔閡。
而她,自以為是的如同一隻瞎耗子一般亂跑亂竄,殊不知還是在人家的手掌心裡。現在人家玩夠了,以逸待勞,等著她狼狽不堪的回去呢。
隔著條冰冷的溪,微瀾的某種情緒堵上喉頭。
與此同時,大石上的女孩子也看到了她,欣喜的道:“小姐,你終於來了。”卻並沒有迎上來。
看她一眼,微瀾沒有說話。
她一瘸一拐跨過草叢,涉過濕潤的河灘,留下一連串參差不齊的腳印。在密林中獨自穿行了一夜,此刻,她很累,很渴,很疲憊。
終於站在淺灘邊的白石上,微瀾蹲下身去,——水中倒影的女孩子衣衫委頓,頭發亂糟糟的。
相較一邊乾淨潔雅的嘉人,她更像個瘋婆子。
一把打破水麵的寧靜,微瀾低下頭,捧起清泉喝了個夠。涼,夠涼,兩捧水一下肚,從頭到腳都冷的如這山林的薄霧。
“小姐……”怔怔的看著沉默異常的小姐,嘉人不安的回頭看向公子墨曦,墨曦起身,將她輕輕的抱起,放在河邊的草堆上。
河灘邊,狼狽的微瀾旁若無人的拆開秀發,臨水為鏡,開始梳洗起來。從頭發上摘下沾染的葉子,烏絲披散,委垂於肩頭,長長的,拖到清淺的水麵。
梳好了發,整理好淩亂的衣襟,紫衣長發的女子從這片日光普照的薄霧中起身,仰著臉,看向遙遠的山林。
她不說話,墨曦也不曾開口。
這一切,平靜的怪異。
嘉人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身邊沉默的男子。一旁端坐的公子墨曦目不轉睛看著溪邊微瀾,麵色極冷,但深沉的雙目湧動著一種莫名複雜的情緒,洶湧濃烈。
垂下眼瞼,丫頭掏出乾糧,遞過去:“墨曦大哥…”
接過餅,他道:“我去。”
他跳下大石,一步步走向河灘中背對著他的長發女子。走的近了,放才看見這顆驕傲的頭顱……似乎在壓抑著什麼,努力的仰著頭。
遞過餅,他道:“拿去。”
幾乎沒有看他,微瀾抓過他手中的餅,轉身大口的吃起來。
“嗯,好吃……咳咳……”大概是噎到,她趴下身子,用手撲了口冷水,繼續狼吞虎咽。裙擺,長發掉在水裡,她也不管不顧。仿佛這塊兒餅,是她有生以來吃到的極致美味。
很快,一個完完整整的大餅已經下了肚。她意猶未儘的舔舔唇,又用水洗了把臉,抹乾臉上的水,她回過頭來,已經是一臉的雲淡風輕。
“好啦,我吃飽了。”
墨曦不知何時已回到河灘,站在嘉人身後。金色陽光下的一男一女,一個挺拔堅毅,一個若徐風拂柳,風姿翩然,恍若神詆美眷。
“那就走。”公子墨曦將身邊的嘉人攔腰抱起,而很自然的,丫頭臉一紅,卻還是將手環上他的頸。“有勞墨曦大哥了。“
他們從她身邊大步走過。微瀾聽到他說:“無妨,你抱緊。”
三人沿著河灘繼續趕路。
墨曦很沉默,嘉人安安靜靜的伏在他的肩頭,拘謹而小心翼翼。
而出人意料的是,微瀾竟什麼話也不說。既沒有貴小姐的脾氣,也沒有責罵自己的丫頭,甚至都沒有再看她一眼。
墨曦走,她便安安靜靜的跟在身後。
一切都很好,很順利。
直到男子懷裡的丫頭驚呼:“小姐,你的腳!”
乾枯的河灘邊,羅列著大大小小的白色裸石,宛如鋪散在河岸的一粒粒珍珠。花微瀾走過的地方,留下一個個淺紅色的腳印。
嘉人著急的推推墨曦,“墨曦大哥,小姐受傷了。”
墨曦回頭,隻一個抬眼,他便看見了這一路的足痕。微不可查的,眉骨動了一動。
“你的腳受傷了?”
微瀾不吭聲。她悶頭走到他的跟前,才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硬邦邦的道:“沒有。”
嘉人急道:“可是你的腳明明……”
聞言,小姐目光終於轉到丫鬟的臉上。“大膽的丫頭,這裡有你多嘴的地方嗎?”
墨曦的眉頭微擰起來,他耐住性子,再問一句:“到底傷的如何?”
她瞪他一眼,大聲嚷道:“沒有!”
聾子都聽得出她在賭氣,可眼前這個男人看著她,冷漠的道:“沒有就繼續趕路。”
微瀾站在那裡出不來聲,看著他抱著著嘉人,轉過身,一步一步,跨過白石,越走越遠。
她感到自己就像是個可有可無的小東西。
山靜水流,隻看著前方的路,墨曦麵色平淡,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墨曦大哥,你去看看小姐。”嘉人推著他的胸膛。
墨曦不理,嘉人心急,突然大喊一聲:“那你將我放下,我自己走。”
墨曦看著她,“你能走?”
“能,”嘉人堅決道:“小姐能走,我也能走。”
一落地,嘉人便搖搖晃晃向身後的微瀾走去。“小姐,奴婢來扶你。”她便一瘸一拐的迎來,然而走到微瀾跟前,卻被小姐狠狠推開,踉蹌摔倒在地上。
“滾開,不用你管。”
“你想讓誰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