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 飄向枯萎的樹(1 / 2)

耍賴 醇白 5167 字 8個月前

Psycho:8.

人在遇到緊急危險受驚時,交感神經敏感,瞳孔放大,腎上腺素飆升,所有感官都會比平時敏感數倍。

葉伏秋從小到大幾乎沒怎麼被抱過,於是此刻,祁醒的懷抱像溫熱海嘯般填滿了她的感官信號。

掌心的摩擦觸感,鼻息間他心跳的味道,還有護著她後腦磕向車窗玻璃的,他手的力度。

每一寸都足以讓她眩暈。

幾乎忘記,自己正處危險邊緣。

車子被撞出劇烈悶響,她雙手扶著祁醒的肩胛,嚇得閉眼縮進他懷裡,指尖隔著衣服嵌入對方的皮膚。

天旋地轉間,對死亡的恐懼從未如此清晰。

車身被撞得整整轉了一周,調轉了方向,祁醒那邊側邊與前麵的氣囊全部炸開。

被撞擊的跑車被安全裝置塞滿,隔絕了與外界的勾連,蒼白又彌漫著煙味的車廂裡隻剩下呼吸急促的二人。

葉伏秋大腦一片空白震感,恍惚是確定自己還活著,她睜開眼,對上他臉頰被玻璃碴劃傷的血跡。

祁醒臉上的那道猩紅緩緩往下流,後知後覺的恐懼襲來,她忽地熱了眼眶,嗚咽出聲。

扶著他肩膀的手指抖動難止,葉伏秋都不敢動,隻覺得身上好幾處肯定骨折了,結果一抖身子發現,隻有後背有些磕疼,其他都沒事。

反而眼前的人摟著她,自從車子穩定下來以後就一直沒聲音,葉伏秋扭頭,發現他始終閉眼靜止,動也不動。

她哪裡見過人在自己麵前死掉,一下慌得六神無主,哭腔湧出:“……你,你。”

抬起手指,伸向他臉上還在流血的劃傷。

她指腹即將觸碰到鮮血的刹那,麵前半昏的人忽然睜開了眼。

葉伏秋腦袋嗡得一下,鬆了弦。

祁醒僵直的眼神足足停滯數秒,從怔到回神,皺低了眉,應是在忍痛。

半晌,他偏頭,兩人近在咫尺間對撞視線。

祁醒凝視她,笑了,“表情不錯。”

對方嗓音沙啞得厲害,應是生理性疼痛在發作。

葉伏秋盯著麵對生死脅迫竟如此閒適的祁醒,震撼得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因為他們的車和肇事車輛都處於堵塞街區裡,車速沒有很快,並未造成過於劇烈的撞擊。

車子私下進行過加固改造,而且祁醒在分秒間努力調轉撞擊位置,對方車頭撞到他們的側後方,葉伏秋這邊成了車子安全指數最高的位置。

哪怕不是猛烈的撞擊,祁醒那側的車門還是被撞得變形,葉伏秋看著腿都軟。

更讓她驚訝的是,祁醒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筋骨上的損傷,等之後再做全麵體檢。

葉伏秋暗自感歎:這人怕不是鐵打的。

…………

派出所小房間的燈光一打,刺得兩人皆是一眯眼。

肇事者已經被控製,那個中年男人半暈著被交警從車裡揪出來的時候,他看見踉蹌出來的祁醒,頓時清醒,瞪大了仇恨的眼眸罵著:“怎麼沒撞死你!!”

他臉上還流著血,雙眼充紅,像個從地下爬出來的厲鬼,嚇得葉伏秋下意識往車門後躲了一步。

“祁醒!彆讓我出來!你遲早死在我手裡!”

“我要把你碎屍萬段!丟山裡喂狗!”

被咒罵的祁醒雲淡風輕,他虛虛撐著冒煙的車前蓋,眼梢一勾,爽朗笑出聲,伴著微弱的咳嗽,更顯病態又邪魅。

明明是受害者,他卻露出一副反派角色的恣意樣兒,斜視對方似乎在說:你先有那個本事再說,廢物。

這樣的祁醒,在葉伏秋眼底展出異常扭曲的魅力。

“說說吧,怎麼回事。”警察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回想。

城市裡車輛之間的剮蹭相撞每天都會發生,但是這樣的惡性傷害事件並不常見,警方一定會查乾淨。

祁醒懶洋洋坐著,往上瞟了眼正對他們的監控攝像頭,偏開視線摸摸鼻梁,無奈道:“他罵得那麼狠您不也聽見了,看我不爽啊。”

吊兒郎當的,卻沒油嘴滑舌的意思,純粹實話實說。

葉伏秋經曆一場事故臉色還慘淡著,被驚的魂魄一半還吊在半空。

一對比,祁醒的坦然自若就顯得特彆詭異。

他的敷衍讓民警不快,民警瞪他一眼,接過同事調出來的資料,對比一看,抬頭看祁醒。

“你和肇事者都姓祁是吧。”

“什麼關係?”

葉伏秋一愣,悄悄打量身邊人。

祁醒垂眸,細密的眼睫遮住大半情緒,如實說:“我三叔。”

說完,他扭頭,抓住葉伏秋偷看的目光,倒著大拇指跟警察指指她,“如果非要往下說……無關人員能先出去麼。”

…………

葉伏秋就這麼被趕出去了。

派出所靠近灣區街道,一到晚上夜風徐徐,混著海邊的鹹味。

關於事故,自己的那部分已經配合警方完成,民警姐姐本來要給她安排房間待著,但葉伏秋總覺得室內憋得慌。

她在院子裡最粗壯的那棵椰子樹下坐下,陸地的風經過浪潮吻過,卷著回來,略過少女白嫩的臉頰。

烏黑的發飄動,鬢角的月牙疤痕露在椰樹羽葉眼底惹人憐惜。

葉伏秋回頭望向燈火通明的派出所主樓,回想起方才祁醒和警察的對話,在這暑夏夜裡涼了後背。

“三叔”的意思……

她回想祁醒說的那句。

【是啊,恨我的人很多。】

事發的地方,是霄粵灣繁華街區,到處都是攝像頭,車輛堵塞得毫無逃竄之處。

在這種地方闖著紅燈撞人,罪量多得疊加數不清,更有可能讓自己葬身在碰撞當中,即便是這樣。

那個人,還是鐵了心把油門踩到了底。

葉伏秋抿了抿下唇,不敢相信,他究竟做了什麼,竟讓自己的血親恨得不計後果想弄死他。

她一麵覺得這人恐怖深沉,一麵又想起他在緊要關頭把她擁進懷裡的那股溫度。

她心思細膩,猜測萬種,在腦海裡深深探究下去,恍然皺起眉。

撞車後他初醒的那個滯停的僵直眼神,還有從車裡出來,撐著車蓋虛弱的那抹笑。

竟讓此刻冷靜下來的葉伏秋品出幾分……

遺憾。

葉伏秋望向那個亮著燈的小窗子,任由風吹亂她的神情。

她以為祁醒是隻自由恣意的鷹,現在看,倒像是一座迷霧重疊的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