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醒出來的時候,派出所院子裡空蕩蕩不見小姑娘的身影。
失去用處的車鑰匙被他拋著玩,祁醒走下台階,又環顧一周,歎了下氣。
他接通電話,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先彆動,等我找著人。”
祁醒眼神冷淡,壓著眉心出了派出所大門,轉身拐角,一下子撞上一抹溫軟。
葉伏秋步速很快,一下撞上他胸膛,往後踉蹌好幾步。
手裡攥著的塑料袋咯吱作響,她抬頭對上祁醒的眼睛,意外開口:“……你,完事了?”
…………
兩人從小街道往外走,走向燈火通明的主街區。
葉伏秋跟在他身邊,頻頻看手裡的東西,又看他,感覺到對方身上的陰沉,好幾次都沒敢開口。
“我不是故意跑出去的……”她先解釋。
祁醒盯著手機屏幕,“我沒問。”
葉伏秋抿嘴,更不敢說話了。
祁醒突然高冷,平日那股子紈絝氣一絲沒剩,她看得出,這人心情很差。
直到走到高聳路燈照耀的地方,一個街邊拐角,他突然停下,葉伏秋嚓地止步,抬頭。
祁醒把手機收了,盯著她眼巴巴的模樣,問:“有話說?”
葉伏秋嘴角動了動,最後拆開手裡的塑料袋,把裡麵的消毒藥品展示給他,然後指了指自己額頭示意他的臉,“你這裡,還破著口子。”
“傷口消毒…要趁早。”
祁醒盯著她手裡的藥,靜了幾秒,又問:“哪兒買的。”
葉伏秋回頭,恰好,指了指後麵的那家百姓藥店,“就那裡買的。”
“離開幾分鐘,你跑這麼遠?”祁醒丈量這裡到派出所的位置,笑話她:“百米冠軍啊?”
“費勁買這乾嘛。”這些玩意,醫院有,家裡有,哪裡都有。
葉伏秋臉皮很薄,又開不起玩笑,一下被臊熱了臉,左右偏閃的眼神透著不樂意。
她說:“謝謝你救我。”指他車禍時護住她的那一下。
她不喜歡欠人人情。
彆的補品什麼的她沒錢買,但至少這些她可以。
路燈燈光在葉伏秋濃密的睫毛下投了一片顫動的陰影,難為情的時候桃花眼又亮又靈動。
她把藥袋揉得很皺,又緊緊攥著。
祁醒睨著小姑娘的臉,開口平靜反問:“我救你了嗎?”
一臉冤枉,竟然不承認。
葉伏秋被他這回答弄懵了,她因為祁醒這一個舉動亂了一個晚上,鼓起勇氣給他買東西回來,結果卻得了這麼一句話。
對方的毫不留意,弄得她這些像成了自作多情。
她臉更紅了,帶著不敢外露的怒氣,說話都磕巴:“我,好,我,你等我去退掉。”
說完轉身要回藥店。
非把人逗急了,祁醒才滿意。
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人拽了回來,“哎。”
葉伏秋轉臉回來時,那難堪的眼眸亮得快能擠出水了。
手上帶著勁,不願意他拉著她。
祁醒唇邊弧度更深,往旁邊高石台上一坐,塌下肩膀,懶漫開口:“幫我。”
葉伏秋抬眼,“什麼?”
“我不是救你了麼,你不是買藥了麼。”祁醒點點自己臉上磕破的地方,十分直白:“給我抹上。”
結果對方這麼一接受,葉伏秋反而有點局促,兩人之間半米的距離滾燙起來,他像塊強悍的磁石,扯著她進入他的場子,讓葉伏秋掙紮不得,心跳受對方控製。
葉伏秋走到他身邊,發現站著的自己竟和坐著的他平視,此時祁醒的目光格外近,在亮堂路燈下濃鬱又深邃。
像一座浩瀚宇宙,一眼能吞下無數個渺小的她。
她有意躲避對方直勾勾的視線,低頭拆開消毒用品。
擦藥的話,她不得不要靠得更近,葉伏秋咽了下喉嚨,小心挪近,亂晃的目光找準他的傷口。
車窗碎掉的玻璃隨碰撞慣性亂飛,將他臉頰側邊劃破,看著那些乾涸的口子,葉伏秋更發怵,不敢想如果紮在自己臉上會有多疼。
她舉著棉簽,近距離對話下嗓音更軟更輕,提醒:“如果疼,你告訴我。”
祁醒的目光從未從她臉上挪開過,像看著什麼好玩的東西。
“告訴你我就能不疼麼。”
明明認識才不過三四天,葉伏秋卻有點習慣這人的抬杠口吻了,她動動嘴角,“……你試一下?”
說著,她用沾水的棉簽擦去他臉上乾掉的血跡。
氛圍安靜和諧。
一天的跌宕起伏在夜晚街角這一隅得到休憩,撫平了所有膽顫不安。
碘伏棉簽沾上他外翻的傷口,祁醒眉頭都沒動,她的手卻顫個不止。
葉伏秋回想起什麼,低頭,看向他搭在膝蓋上的手。
因為事發時他的左手護著她腦後,此刻一看,腕表表盤裂了,關節處也都青紫嚇人。
對方溫熱的鼻息打在她手腕的脈搏,亂掉葉伏秋所有心緒。
下一秒,手腕突然被對方握住,她一驚抬眼。
視線裡,祁醒捏著她細腕,看一眼她的手:“這都能走神兒?再抹都快抹到我下巴了。”
葉伏秋愧疚更深,“對不起。”
祁醒鬆手,任由她換根棉簽,敏銳的洞察力幾乎能將她盯透,笑了:“琢磨什麼呢。”
“想問什麼就問,不收你錢。”
葉伏秋握著碘伏瓶子的手停在半空。
如蝶翼般的眼睫上下微動,數十秒後,她開了口:“如果你不是為了救我……”
“如果不是……你為什麼要解開安全帶,壓住我,把後背對向那邊。”
祁醒額前的黑發隨風微動,挺直鼻梁與丹鳳眼完美結合如鋒利美刃。
他散漫盯著葉伏秋,聽她犀利發問。
“是想死嗎?”
頃刻,祁醒的眉峰神經性抽動。
他望著她,勾動薄嘴唇,笑得濃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