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秦蘭月就稱身體乏了,打發她們都散了。沈雲西走到門口,原二夫人也跟上來,拉住她笑說道:“三弟妹,我明天早上去叫你,咱們再一道過來。”
說完,也不待沈雲西做出應答,她就款款擺擺地走了。
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沈雲西鼓了鼓臉頰,這又是當隱形人的壞處了,旁人總喜歡在她麵前自說自話。
第二日,二夫人果然到了合玉居來。
原齊芳是頭回到三房這邊的院子來,她正四處打量著,忽地嗅到一股特彆的香味兒,定睛一看,就見廊廡下幾個丫頭手裡捏著東西,不知道在吃些什麼。
福花迎上來,規規矩矩地請安:“問二夫人好,您來這麼早呢。”
“你們這是吃的什麼,當值的時候吃得滿嘴溜油的,真是沒規矩。三弟妹看起來也是個厲害的,原來這麼管不住下人的。”原二夫人往福花手上瞄了一眼,她訓斥完,又瞄了一眼。
福花早習慣府上二夫人口上的厲害,她笑了回道:“這是我們小姐的早食,小姐說她今早想吃菜粥配卷餅,可昨夜小姐著了涼,身上發熱起不得身,也沒了胃口,便賞給我們用了。這便是卷餅了。”
福花支給她看,又客氣地說,“我叫小廚房再送一份過來,二夫人也嘗嘗?味道很好的。”
卷餅這東西滿大街都是,實在不稀奇,但是……原齊芳再看了一眼。
自打她這三弟妹從城郊莊子裡回來,合玉居裡每天都有不重樣的香味往他們二房飄,勾得她一肚子饞蟲,這段時間都餓瘦了。
二夫人染了鳳仙花汁的指甲輕撫了撫自己圓潤的下頜線,矜持地點了點頭,她就勉為其難地試試吧。
末了才擰起眉說正事:“三弟妹病了?”旋即笑了一聲,“有那麼巧就病了,這是不想去正院裡侍奉吧。”
她邊往裡去邊高聲說道:“這點伎倆,那都是我們早玩剩下的。”
原二夫人徑直到了內間,一眼就看到床上躺著個人一動不動的。她走近去推了推,“三弟妹,彆裝睡了,快起來,說好了一起過去的。”她可不能一個人去正院受罪,她們妯娌結個伴,也好分擔分擔火力。
她叫了半天,沈雲西就閉著眼,愣是半點反應也不給。
竹珍從旁說:“二夫人,我們小姐才喝了藥呢,藥裡頭有安神的,您是叫不醒的。”
“我偏不信。”原二夫人認定沈雲西是裝的,她湊近了去叫喚,床上的人就是不醒。打死了要裝到底。
竹珍忍笑:“二夫人,我們小姐確實病了,你若非要我們小姐去正院,大可以把我們小姐抬過去,隻萬望記得照看,萬一病得更重就不好了。”
擺明了就是裝的,但她又不能真把人抬過去,畢竟秦夫人也明沒說一定要叫沈雲西過去,那位年輕婆婆現在正記恨她呢,她若硬將人抬過去,姓秦的說不定還會反過來借機發作她,說起她的不是。
原齊芳思慮一番後不由得後悔。
早曉得她也該裝病的,唉,她還是太老實了。
原二夫人從福花手裡接過準備卷餅,鬱鬱不樂地出了合玉居,拐過了半個花園,見左右沒外人在了,她才停下了腳步,叫兩個女婢擋在前麵,自己站在牆根後頭,舉著袖子半遮住臉,以不太優雅的姿態試探性地咬了兩口。
一口下去,原齊芳細細的眉毛頓時就飛揚了起來,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卷餅,沒想到裡頭大有嚼頭,尤其是裡麵抹的那個醬,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配在肉餅上吃起來酸甜可口,但又不是糖醋調出來的酸甜,有種很特彆的風味。
二夫人吃完後意猶未儘,一路上都在咂摸那到底是什麼醬,心道她回頭得問問三弟妹,叫底下人也給弄出來才好。
她儘顧著想吃的去了,不知不覺就到了正院,秦蘭月見原齊芳一個人過來,目光暗了一瞬,但到底沒說什麼,隻支使原齊芳端湯送藥地伺候。
而合玉居那頭,原二夫人一走,沈雲西就起了,披著外衫下床吃了卷餅白粥,她的這份卷餅裡抹了多多的番茄醬,正合她的口味。
國公府請安是三日一輪,除了二夫人這種被特彆安排的,其他人今天是不用去正院的,吃了早食漱完口,沈雲西又窩回了被子裡,打著哈欠睡了個回籠覺。等再起身,已是日上三竿了。
新的一天,沈雲西坐在太陽底下,開始煩惱下一本話本子的題材,她思來想去拿不定主意,卻沒想到素材很快就自己送上了門來。
那是在過了元宵節後,天氣漸漸回暖,沈雲西便不再見天兒地窩在屋裡,靠炭火度日了,她開始去外頭覓食。
這日中午去的是京裡最有名的大酒樓仙臨居,沈雲西才進到大堂,就聽到一個高響的男聲悠悠念了一首詠雪詩作。
還不待沈雲西細品詩中意境,仙臨居裡眾多學子已然響起了諸多喝彩,衛六郎衛信也在其中,他還是所有人裡最激動的那個,一臉欽佩奮然,正大力拍手道好:“駙馬爺好文彩!”
沈雲西:“……”不好,以她的經驗和直覺,遇見這老六準沒好事。
衛六那處實在熱鬨。沈雲西不由得挪了視線往念詩的人看去。
那是個年輕男人,身瘦而長,穿朱衣佩貴飾,頭頂銀冠,是仕宦貴族的日常打扮。他隻身立在統一灰藍大袖的眾學子中間,念完詩後,“啪”地合上黃楊木骨的折扇,仰首伸眉,很有時下讀書人的做派。
這人正是天下知名的無雙才子,福昌長公主駙馬,宋修文。也是原主的“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