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兔子,四腳被固定在桌子上,一側的皮膚已經被剝去,露出粉紅色的肌肉和黃色的脂肪。可怕的是,那隻兔子還活著,透過半透明的肋骨膜,可以看到一顆正在瘋狂跳動的心臟。
那兔子絕望的眼神,讓我覺得仿佛身在噩夢。
桌邊的冷惡緩緩抬起頭來,昏暗中一雙漆黑的眼睛閃了閃,平靜地:“嗬,婉兒,嚇到你了嗎?”微笑:“真是對不起了。”
說完,又低頭旁若無人地繼續他的遊戲,用銀針捅捅兔子裸露在外的神經。兔子瘋狂地抽搐起來。冷惡露出了小孩子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
我捂住嘴巴,後退一步,再退一步,撞到門檻,身子軟綿綿向後倒去。冷颯扶住我,向冷惡怒吼:“你這個大變態!”
***
這件事,我和冷颯都沒向任何人提起。
小孩子的天性裡,都有一點殘忍的因子。我大哥燕白小時候也乾過把蚯蚓切成兩斷,拔掉知了的腿,用線把羽毛拴在蜻蜓肚子上之類的殘忍事。
折磨一隻兔子,和碾死一隻螞蟻,活活煮熟一隻螃蟹,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彆?
兔子畢竟是兔子,不是人;而兄弟總歸是兄弟。
沒過幾天,冷颯就把這件事忘了,照常跟二哥嬉笑如初。
可我每次看到冷惡的笑容,都會覺得冷。
因為他的笑容讓我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天,我坐在樹陰下看冷秋和冷惡練劍。
冷秋正給冷惡演示劍法的關鍵處,冷惡微微有點發呆,冷秋停下,問:“怎麼了?”
冷惡微笑:“轉過去,讓我看看。”
冷秋疑惑地轉過頭,問:“看什麼?”
冷惡大笑:“看看你腦後有沒有另一張臉,或者,畫皮之下有沒有另一張臉。”
冷秋也笑:“神經病吧你!”
當時我隻以為,那是冷惡諸多玩笑中比較不好笑的一個。
然而沒過幾天,我親眼看見他活活剝掉了兔子的皮。
多年以後,當那個寄人籬下的托油瓶少年,變成叱吒風雲的魔教教主;當敏感偏執的男孩,變成笑眯眯卻更加令人膽寒的男人的時候,冷惡依然樂此不疲地執著於剝皮的遊戲。
他收集各種各樣的實驗品,正直善良的、重情重義的、 道貌岸然的、鐵骨錚錚的……然後一點一點剝掉他們的外衣。他看著他們在他腳下顫抖,慘叫,哀求,崩潰,丟棄所有作為人的尊嚴和驕傲;他看著親人朋友間互相背叛,欺騙,出賣,陷害;他一次次地成功證明,原來所謂的堅強,不過是因為壓力沒有達到一定的程度而已。
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是不能被打敗?錯。每個人的內心都有最薄弱的地方,他會抓住這一點,將他們搓圓捏扁。重新團成的那個人,即使有著同樣的外貌,卻再也找不回原來的靈魂。
他一次次試探人性的底線,然而每一次的結果都令他很失望,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