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如此,可真是折殺小女了。”水蘭芷很快回過神來,依舊笑意明媚,一臉自謙,“小女手藝拙劣,哪敢與王府禦匠相比?隻怕這小店裡的貨色,入不了王妃的眼。”
“水老板過謙了,看水老板這般年紀,大不過十五六歲,宛秋腆下臉來,喚水老板一聲妹妹。妹妹不棄我出身不清白,大可賜我聲姐姐。姐姐自幼混跡青樓,知道咱們做女人的不容易,更何況是妹妹這樣的,身邊也沒個男人幫襯,混得今天這般臉麵。麵上是水老板,背後裡不知受人家多少閒言碎語。”晴宛秋描著瓷杯上的青花,淡笑著的眼眸裡掠過些許惆悵,轉瞬間又恢複了常態,“再者,姐姐我也是看在二公子的麵上。”
二公子?難不成……“可是莫家二公子?”水蘭芷脫口問出。
晴宛秋曖昧一笑,抖出手帕擦了擦汗:“可不是嗎?王爺與莫家原是有交情的,莫家幾位公子,姐姐也是相熟的,個個是人中龍瑞,大婚的不少器用,也是莫家采買的。原先的簾帳遇了山雨,怕是趕不來了。王爺本著意禦匠趕製,偏二公子力推水老板。姐姐我也好奇,能叫二公子這般人物如此傾心的人兒究竟是什麼模樣,見了妹妹,我這才心服。”
“美人,美人!”原本安安靜靜地在銅架上磨爪子的話眉突然應情叫了起來。水老板立時怔住了,臉頰上飛上了兩抹紅暈:“這畜生,妄言了。”
“哪是妄言呢。”晴宛秋執起銅勺往食兜裡添了些穀粒,“這畜生通人性,定是聽多了來客對妹妹的讚譽之詞。妹妹如若有意,姐姐托大,請王爺給你做個媒。”
凡事都好,隻是不能提這件事。水蘭芷立刻變了臉色。“姐姐,小女妄尊,應聲姐姐。妹妹年紀尚幼,況且鋪麵根基尚淺,實在,沒有那樣的心思。”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下,晴宛秋有些尷尬,實在沒想到她會拒絕,一旁的話眉還在“美人,美人”地叫。“妹妹,你,交淺言深啊,妹妹。莫不是你對二公子有何不滿?”
“不,莫二公子樣樣都好,是妹妹自己,配不上他。姐姐,不如先說說簾帳的式樣,尺寸。不知姐姐幾時大婚,可否趕得上。小二,拿紙筆來。”水蘭芷複又笑起來,扯開了話題。
晴宛秋若有所思地看著水蘭芷。小二為兩人掀起珠簾。水蘭芷直把她送上轎:“姐姐,可要常來啊,明年就該給小王爺添置衣物了。”
“妹妹說笑了,倒是妹妹,常來府上玩。王爺公務繁忙,你可給姐姐解解悶啊。”
“小二,把最好的紅綢送到我房裡。”水蘭芷進門就叫道,於公於私,這麼個大靠山,能不巴結嗎?
晚飯過後,天已大黑。房裡隻點了一盞小油燈,一屋子的衣架上,掛的都是紅綢。深淺豔素,映得滿室紅光。水蘭芷一身素紗睡裙,膚色本就蒼白,加之一頭銀發,置身一片紅光之中,說不出的詭異。
“挑哪個好呢?”水蘭芷拉起綢子在身子上比劃著,挑了老半天,眼都花。
一陣寒風吹來,水蘭芷一顫,起身欲關窗。“嗖”一道黑影飛快竄入房中,水蘭芷當做沒看見,合好了窗戶,不經意間,被窗縫夾斷了一根頭發。黑影隱在牆角的陰影裡,毫無動靜。水蘭芷一一檢查了門窗。也沒什麼異常舉動。
“小女向來獨宿慣了,貴客既來,不如現身一見,小女斟茶以待。”水蘭芷收拾好麵料,整齊地堆放在桌邊,徑自坐下,斟下兩杯茶。
黑影自牆角飄出,定在她麵前,一雙狹長的普藍色眼睛忽隱忽現,聲音飄渺不定,似遠似近:“嘿嘿,嘿嘿。剛才元氣大傷,吃了你正好。”
“吃了我?隻怕,你沒這麼大胃口。”水蘭芷冷冷一笑,眉宇間驟然聚起一股陰冷之氣,氣質為之一變。淡淡的銀光流轉於皮膚之上,勾出筋脈文理,竟像是血管裡流淌著銀色的血液,隱隱閃光。
明明門窗都已經關好,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寒風。黑影小幅度地上下竄動,顯得十分興奮。
水蘭芷一隻手始終撫在杯沿上,眼角微揚,剛張嘴想要譏諷幾句。說時遲,那時快,黑影正衝到眼前,“轟”一聲巨響,無數瓦礫落下,砸個正著。隨著瓦礫一同落下的,還有一個淡青色的身影,水蘭芷作木雞狀,隻等塵埃落定,才看清那個著青衫的男子持劍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