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做了一個夢。
奇怪地,這夢裡沒有往常出現的與他一同旅行的妹妹,也不是他們被迫分彆的那一刻。隻有穿著玩偶兔子裝並頂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兩隻白兔子耳朵的派蒙,空注意到她一邊看著手裡的懷表一邊嘴裡嘀嘀咕咕說著什麼,
空走近幾步湊近些許,模糊聽見“……來不及了、快一點、快一點,不能…遲到…”的字眼。
空追上前去,想抓住那隻兔子般抓住派蒙,“去哪裡,派蒙,你要去做什麼?”
空滿心疑惑,看著急匆匆打轉的白兔子派蒙,“我們不是在駐地紮營嗎,派蒙?”
“你怎麼變成兔子的模樣了?”
但兔子派蒙仿佛聽不見他的聲音般,低頭自顧自撥弄著懷表的指針,而後把懷表塞進胸口口袋裡,朝左右一看,旁若無人地、很快就向前跑走了。
……派蒙!
空陷入困惑,環顧四周,這個地方給他的感覺也很奇妙,間乎於陌生於熟悉之間。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側,空空如也,無鋒劍也不見了。
好吧,現在隻能跟上去了。空無奈想著,剛抬腳就被絆了下,空再定睛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被換上蕾絲蓬蓬裙,過長的裙尾曳地,他邁出這一步時沒注意,就是被這樣綴滿蕾絲和紗的裙擺絆倒。
最好不要讓他知道是誰搞出的這些。
空有些煩躁地重新站起身,不太熟練抱著自己的衣…裙,很想當即扯成兩半,但是不知為何,這裙子的質量太過優良,任由他怎麼扯也沒有絲毫要斷裂的跡象。
空抱著這讓他不適的裙尾,一路追著兔子派蒙的足跡直到追到一個黑黝黝的坑洞,這洞口約有他兩人寬,一眼望下去深不見底。
空摩挲了把洞口的泥土,潮濕的土質,有剛下過雨的鹹腥氣息,洞口旁有野植,看上去是天然形成的,泥土分布沒有人工開鑿的痕跡,這讓他無從下手,隻能與這黑黝黝的、深不見底的洞穴兩兩相對。
不會要鑽進去吧。空不抱希望地想著,確認不了高度的情況下直接鑽進去,怎麼看都很危險。
那麼…派蒙是怎麼進去的呢。
正當他探出頭朝裡張望著的時候,空突然感受到背後傳來的一股重重的推力,他立即條件反射去抓住洞口的野植,想充當短暫的阻力,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下墜落,手裡抓住的野植也漸漸虛幻透明、變成細碎的光點消散在他手中。
……開玩笑的吧。空睜大眼睛看著頭頂越來越遠的唯一亮點,那是洞口的方向。
耳畔隻餘有尖銳的風聲,呼嘯而過、嘈雜呼喊著,像千百人低聲附和,又像有高昂的尖叫與不知何處而來的空茫迷幻的鳴叫。
空感受著自己被重力牽扯著沉沉下墜,連思想也被牽扯著、朝向不同的方向延伸,他像是被搓捏的麵團、拉扯著、抻長後緩緩陷入更深處的黑暗。
這下墜的時間過於長了,長到空開始思考自己起初看見的白兔子派蒙真的是派蒙而不是什麼偽裝成派蒙的東西嗎,他觀察著長長的隧道,光滑、乾淨,沒有可以供他攀附停頓的凸出或凹陷,像是什麼巨型野獸的食道,這無由來的聯想讓空起了身雞皮疙瘩。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光點,距離他越來越近,滲透整片空間,照耀著這漫長隧道,光從他身下透出,照亮他整片視野。
看來是要到儘頭了,空這麼想著,拽住自己被急劇落下的風吹的鼓鼓揚起的蓬蓬裙,欲要在落地的一瞬翻身卸力安全著陸。
但是他眼前兀然出現了一隻手臂,那隻手臂戴著隻深黑的皮質手套,手指關節上還掛著條微微閃著金屬吊墜銀光的鏈子。
一瞬間亮起的刺眼銀光讓空不自覺眯起眼,同時,也讓他錯失掉這唯一能自由落地的機會。
那隻手臂橫過空下落時蜷起的腿彎,另一隻手臂也很快地環上他的後背,皮質表層與裸.露後背接觸的一瞬間,空顫抖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慢一拍想到,自己以現在這副模樣,是被誰公主抱了。
這動作他十分熟悉,一手穿過腿彎,另一隻手環著後背,耳邊嘈雜呼喊的風聲也一瞬止息,歸於寂然的沉靜。
空慢慢抬起頭,迎著光看向抱起自己的那道身影,暖橙色的鬢發,被鍍上層陽光的金邊,那雙澄澈如湖水般的藍色眼眸卻在垂眼看向他的時候變得愈發幽邃深沉,
他還靠著這人的胸膛,耳畔能聽到來自胸膛的強勁有力的心跳,與此同時,和那心跳聲同步響起的,是一道懶散隨意的嗓音,
“——終於接到你了,我的小廚娘。”
*
空冷汗淋漓地瞬間驚醒,第一時間坐起身反手去摸無鋒劍,再低頭看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還好,沒變,都在、都在。
空看了眼身旁還在呼呼大睡的派蒙,靠著篝火,火光映著她臉頰紅撲撲的,既沒有穿上白色的兔子玩偶裝也沒有長出兩隻耳朵。
派蒙也沒事。空緩緩呼出一口氣,看來隻是做了場有些心悸的夢。
正這麼想著,空遺漏了什麼,慢吞吞側過頭,去看向他潛意識忽略的地方,抬眼就與那雙夢境中出現過的幽深藍眼對上視線。
空:!!!
他條件反射拿起無鋒劍後蹭了兩三米,有些心有餘悸。帶著些後怕看著神日,那個夢太過荒誕,讓他一時之間難以緩和好自己的情緒,隻能維持著一時的警惕盯著坐在不遠處的神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