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上
她知道,他是她的黑色救贖,他帶著她走出深淵,雖然最後他拋下她。
(一)
年少時的她,常常被心裡的萌動而蒙蔽。以為是愛。其實愛是什麼她卻都不懂。
她經曆過一段明快的日子。到這個城市的第三年,她走出過去的陰霾。她從來不思考未來,她隻是被迫地過著彆人想要她過的日子。那年,媽媽讓她獨自來這個城市,她就來了;這一年,所有人多希望她能夠考上本部的高中,所以她不能辜負他們。
她開始認真地學習。中午的時候,看著睡去的眾人,安安靜靜地學著。周末換乘兩輛公交車去姐姐的學校,跟姐姐擠一張床。每個人都在周五下午回家,她也想要享受這種回家的感覺。所以她這樣做。
然後她如黑馬般考上重點班。
半年後,她在這裡碰到立川。那個帶她走出黑暗的人。
(二)
立川是灣灣班主任的兒子,因而在轉班過來前也小有名氣。灣灣第一次看到他是在偌大而略顯昏暗的食堂裡,她們說:“那就是立川。”於是大家都了然——不過是靠著父母混日子的公子哥。灣灣略略抬頭,然後淡淡一笑,中肯地評價道:“看起來有點耍酷,公子哥德行嘛。”然後大家笑著離開。
她從未想象過這個人以後會跟她有任何交集。在重點班裡的第一個半年,她過得平平淡淡,以後也再未留意過這個名叫立川的人。
第二個半年的時候,她仍然是一個人乘車來這個陌生的城市,雖然已經來了好幾年,但總感覺疏離。她得知立川轉班過來了。但是這仿佛與她無關。
她在這裡呆了這麼這麼久,一直是一個人的,卻怎麼也想不到,新的這個學期來的時候,身邊好不容易熟悉起來的人又消失不見了。比如哥哥。哥哥是灣灣前半年在這裡最好的朋友,熱愛武俠的男生,每次捧一大堆武俠月刊給灣灣,灣灣很喜歡跟他討論武俠,或者是一些彆的事情。沉悶的重點班裡哥哥是她比較要好的朋友。稱他為哥哥是因為他曾今提起過他的奶奶跟灣灣的外公仿佛是表親。後來灣灣假期裡跟外婆確認了下,驚喜地發現真有這樣的關係。
灣灣帶著這個欣喜的消息到學校,隻是發現哥哥去美國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灣灣知道即使是哥哥,卻也隻是遠親,所以以後也許不會再有隻言片語。
(三)
哥哥的離開,還有好多好多人的不告而彆,灣灣又陷入悲哀。那一段時間她開始不停不停地詢問自己,到底要什麼。一個人如浮萍般漂泊,在如此年少的時候就獨自一人麵對一切。她羨慕淩飛,羨慕每個同齡人。
然後開始變得如玻璃般脆弱。常常一個人哭泣。安安靜靜的自修課上,她會想起前路已絕,路程已終,山窮水儘。然後一個人低著頭止不住地掉眼淚。她容易感到害怕,發抖,黑暗中失眠,一整夜一整夜。她知道自己陷入了抑鬱症的漩渦。
灣灣一直是堅強的女孩子,很少哭。但是這一個月,她流乾了好幾年來的眼淚。常常走在路上哭,上課時候哭,睡覺時候哭,打電話時哭。她甚至一度生不如死,想到自殺。她害怕一切與抑鬱相關的事物,害怕黑暗、害怕落葉、害怕孤單、害怕憂傷的文字、害怕醫院、害怕憔悴。她強迫自己去看新葉、粉色的桃花、大朵大朵的白玉蘭、牙牙學步的嬰兒,初升的太陽,滿目的金黃。這些才能讓她暫時從抑鬱中走出,哪怕隻有一刻。
(四)
那個時候突然聽說一年前還活蹦亂跳的同桌鴻染白血病晚期,於是灣灣的世界有一種崩潰的感覺。她隨著舊時的同學到醫院裡看鴻染。鴻染化療以後的頭發稀稀拉拉,頭已經不能隨意扭動。灣灣被醫院裡沉悶的氛圍壓地喘不過氣,看到鴻染的這一刻難過地無法自拔。
她輕輕地喊了一聲鴻染,鴻染看到她,然後眼淚從眼角慢慢滲出。那麼多的同學都圍在病床邊。沉居然不經意間站在灣灣的旁邊。灣灣淡淡地笑著,甚至不再看沉一眼,她覺得過去的就過去了。甚至,在麵對鴻染的生死之前,一切年少時的愛意又算什麼。
(五)
中學時期的同桌,總是十分要好。挪位置的時候灣灣和立川坐在一起。灣灣挪好位置,拿著掃帚,清理著走道上的紙屑。然後掃帚上的鐵絲刮破灣灣的手背,長長的一條血痕。血痕愈合以後一直留著的疤,大約在立川離開了灣灣的生活以後才漸漸消失不見。
那一天她歸座的時候隻是草草地處理了一下傷口,無非是拿著衛生紙隨便擦擦,總是那麼無所謂。立川看到的時候有點詫異,然後隨口問了幾句,灣灣也隻是淡然地答著。後來英語朗讀時間他們開始聊天,從某某體育明星賽季成績一直聊到某某明星八卦趣聞。灣灣驚訝的是立川居然如此三八,-_-!而立川驚訝的是灣灣居然懂一些體育。於是兩人頗有話聊。灣灣也破例地那一天沒有抑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