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自來沒把她放在眼裡,甘氏在她身上栽了個大跟頭,怎麼不惱恨,鄭婆子把食盒子交到石桂手裡:“你去送點心,可彆多嘴多舌,這不是咱們該問的事兒。”
送飯的活計給了石桂,回回去不獨有吃還有賞,春燕說話輕軟,為人和善,手上也鬆,小扇墜小耳珠,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多的很,就這十來日的功夫,就快收了一荷包,再有頭油甘油,看她手上乾,尋出來給她抹手,淡竹石菊都道:“春燕姐姐喜歡你呢。”
石桂也不知道怎麼就入了春燕的眼,明明葡萄才是湊上去說笑的,春燕問她不過有一說一,不能說的就搖頭充作不知。
還是石菊告訴她的:“你可記著你上回帶了酥糖來?”收了東西,自然要回些甚,老宅裡來的人吃東西講究,常要石桂跑腿買這買那,廚房裡的菜色好了一倍不止,雞鴨魚肉天天都有,她臉頰都圓了一圈。
既是常能下山,就跟船上訂了貨,她也常能挾帶些小東西,上回就托孔娘子給買了一盒子酥糖來,送給春燕作零嘴吃。
春燕這才高看她一眼,原隻覺得她本分,眼睛不亂轉,口裡不多言,再知道她還有還禮的心思,還當著淡竹兩個誇她一句:“彆看這丫頭年紀小,倒是個明白人。”
石菊為著石桂也姓石,一個石菊一個石桂,倒似配對好的,自家覺著同她有緣,倒更親近了她,石桂聽她說了緣由麵上一紅:“又吃又拿,不過回了一盒子糖,難為春燕姐姐記著。”
石菊點點她的鼻子:“哪個不是又吃又拿,正經自個兒回記的,有幾個?”
兩個坐在廊下說話,讓葡萄看在眼裡,回去便拿眼兒刮了她:“便有人嘴上說得巧,背後使刀子,當著我說想回家去,怎麼的又去獻殷勤?”
石桂懶怠理她,昨兒托了孔娘子去陳娘子家裡走一遭問問信兒,問問石頭爹的腰傷好了沒有,葡萄再挑火,她也不搭茬,葡萄討了個沒趣兒,罵她一句悶葫蘆肚裡憋壞,再不肯會她,連送飯的差事也搶了去。
石桂由得她去,不往春燕那兒去,還有跟過來的幾個婆子,才上山來住不習慣,替她們跑腿打下手,也有進帳,閒時還愛說些老宅裡頭的事,聽了許多規矩,這才知道彆苑裡果然是個清淨地方
了。
她腿腳快乾活不抱怨,那些個婆子便喜歡同她說道,買上澡豆也能均出一分給她,還告訴她:“似你這樣的年紀才正好,我看那一個就是年歲大了,再進府裡也沒個好前程。”
好前程就是往主子跟前侍候,石桂這才知道便是回了老宅,也得去管教嬤嬤那裡學規矩,規矩學得全了,這才能進園裡當差。
石桂還抱著希望,若是鄭婆子隻帶一個人回去,葡萄豈不是正正好,她心裡願意,跟著鄭婆子又久,年紀又大些能幫手的地方更多,怎麼看都是個好人選,回去便把知道的事都告訴了葡萄。
葡萄看著她將信將疑,石桂忍著氣開口:“我是想回家的,賣我出來是日子過不下去,爹娘還想把我贖回去。”
葡萄鼻子裡頭哼哼一聲出來,她再不信賣出來的女兒還能贖回家去,都賣出來了,還能落什麼好,可石桂要是自家不上進,可不把她給顯出來了,也拿些甜話哄了石桂:“你放心,我必給你說情的,你家裡甚個時候來人?”
陳娘子還帶信過來,這一道道的轉手,就怕沒轉到秋娘耳朵裡,話都沒轉到,更彆提東西了,她給喜子做的小衣裳,給石頭爹做的護腰,還有給秋娘做的鞋子,攢下這些來,也不知道甚時候能給家人帶去。
葡萄看觸著她的心腸,知道她心裡還念著家人,連聲寬慰了她:“你也彆急,又是山又是水的,便轉過信去也晚了,你先攢起來,說不準就能把你贖身的銀子給攢出來!”
山上夜裡還是冷,春燕的屋裡要起炭盆,兩個端了炭盆給她添炭,回來的路上隔一段點一盞燈,廊上風一灌,緊著衣裳還是鼻頭泛紅,春燕看她們兩個凍得很,皺了眉頭,第二日就告訴了高升家的,下午便傳了信出來,說給東院這邊的人都再做一套冬衣。
分派到西院的便唉聲歎氣,卻沒可抱怨處,葉氏的嫁妝就不知道翻了甘氏幾倍去,連來的丫頭都手上都捏著這些個銀子,各處要添要補,都沒走王管事那兒的帳,自家叫了人采買,沾都不叫王管事沾一下。
石桂去了幾回,看春燕拿著小冊子,細竹筆兒沾了墨,寫了冬衣兩個字,又記上數目,寫得工工整整,石桂難得多看了幾眼,叫春燕抬頭瞧見了:“怎的?你也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