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剛到,一個兒媳婦一個侄媳婦,俱都侍候著她吃茶坐臥,葉氏跟甘氏兩個,一個捧了茶,一個捧了銀唾盒,宋老太太眼睛一掃,抬抬手招過葉氏:“你也趕緊歇著去,家裡多少事俱都要你辦,我這裡也沒甚個要侍候的。”
甘氏麵上笑盈盈的,還接一句:“伯娘說得很是,堂嫂確是辛苦的。”她笑意團團的,葉氏卻眉目少動,眼睛也不瞧過去,隻服侍了宋老太太吃茶,替她拿絹子按一按嘴角,這才側身看了眼甘氏:“弟妹言重了。”
宋老太太要歇晌,妯娌兩個退出來,甘氏是弟妹,落後一步,等她出來,葉氏早就往廊道那頭去了,甘氏麵上的笑立時收了去,在老太太院子裡頭不敢,一口氣忍到院門邊,這才冷哼得一聲。
鑼兒響了三下,正房廊院裡頭才還走動的丫頭立時停下來,貼著牆站穩了,垂了脖子迎人,石桂立到階下,隻見著一片片裙角,簇擁著個青衣裙的婦人進了屋子。
淡竹跟石菊兩個就在門邊打簾兒,裡頭香茶點心備齊了,石菊跪在軟墊子上給葉氏捶腿,葉氏拿帕子托了塊薄荷糕,咬上一吃了,再看著另一碟裡是梅子的:“把這個給錢姨娘送去。”
“太太吃著可好?”春燕抱了帳冊進來,知道這花糕必是石桂做的,葉氏點點頭:“倒是清爽的,賞罷。”
葉氏一來,院裡立時靜了,才還高聲的丫頭俱都不再言語,茶梅也不同她說閒話,淡竹掀了竹簾兒招手:“太太吃著好,要賞你呢。”
石桂立時站起來,這才想到還沒問淡竹要怎麼行禮,園子裡的丫頭買進來先學規矩,她跟葡萄卻沒學過。
茶梅端了海棠填漆花托兒出來,笑著對她道:“不怕,太太最和善的,你磕頭就是了。”還把她當作是個膽小的丫頭。
裡頭大變模樣,屋裡頭擺設俱是細活計,石桂葡萄再不能沾手,地上鋪了軟毯,飛罩門上掛了兩層簾兒,一層是青綢軟簾兒,一層是竹珠兒磨出來的掛簾,兩個丫頭立在飛罩門外打簾子,石桂垂了頭進去,丫頭呶嘴讓她等著。
進了屋便不似在屋外頭那樣能站能看,聽得衣裳簇簇響個不停,卻是靜得落針可聞,隻春燕立在下首回事報帳。
不時有婆子丫環立到飛罩門外邊等著回事,才剛捧進去的玻璃碟子又由著石菊捧了出來,不過略動了動,石菊衝著她使了個眼色,卻不說話,轉身出去了。
等了好半晌,石桂也沒聽見裡頭叫她進去,不一時裡頭兩層簾兒放了下來,茶梅捧了香爐進來,見她還等著,衝她點點頭。
丫頭們俱都壓低了聲兒,說是太太歇了,石桂也跟著退出來,還回廚房去,沒走幾步,叫淡竹拉住了:“你等等,春燕姐姐尋你呢。”
“太太吃了你做的薄荷糕,把梅子的賞了錢姨娘,說她懷著身孕,吃這個正相宜的,這才說要賞你。”東西是淡竹送進去的,還想讓石桂在葉氏跟前露個臉兒,哪知道事情不斷,把她忘了。
石桂又等了許久,春燕這才過來,匆忙忙把東西塞進她手裡:“你拿著,這是太太賞的,這會兒忙著,等會子叫你過來說話。”
石桂拿著東西,卻沒拆開來看,再回小廚房,裡頭已經有了灶上的婆子跟辦差的丫頭,石桂把這東西攏到袖兜裡去,還去尋了鄭婆子。
鄭婆子也正等著見大夫人請安,等了許久沒人叫她,回了廚房又有人接過手去,這下著起急來,若是沒接手廚房,還得回外院去,甚個時候出頭不說,再難想著進來了。
石桂依言說了,還想把東西拿出來給鄭婆子看,鄭婆子搖搖頭:“太太賞你的,你就收著罷。”倒看了石桂一眼,若是能進去,跟太太說上話,也能問一句在誰手底下當差,哪知道竟沒能進去,乾脆拿了錢出來,整治兩三個下酒菜出來,帶著這個去尋原來的老姐妹,看看哪一個如今能說得上話。
葡萄兀自不知,她在門邊看熱鬨,被當作粗使丫頭分派了差事,拎了包袱跟進了院子,卻是個小院,正屋裡住的就是錢姨娘,她跟著忙前忙後,錢姨娘身邊的小丫頭銀縷便道:“你倒是殷勤的,哪個屋裡頭的,把你調到這兒來侍候。”
錢姨娘還賞了她一個香串兒,葡萄攏在袖裡,回來的時候才知道石桂得了賞,氣得咬牙:“分明是咱們一道調的餡兒,偏你一個去露臉!”
“太太那頭叫,難道我還能進院子尋你不成?”餡料確是一道調的,長筷子攪的胳膊都酸了,可尋不著葡萄是實,好好的小廚房,不聲不響就叫人給占了。
兩個正拌嘴,鄭婆子來叫人,問她們:“裡頭人手不夠用,你們哪一個要進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