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有人。

當時就回過頭去確認，於是看見了一個漆黑的影子倚在門邊，而剛剛還緊閉的門不知何時半敞著，期間她竟未聽見一點聲響。黑影順手將門甩上，慢慢靠近。此時的腳步聲十分清晰，點點打在耳膜上，扭曲了空間，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視野褪成黑白，突兀的腳步聲在靜謐的空間裡回蕩，一下一下刺激著聽覺神經。

不要過來。

舒爰睜大了眼睛，腳像是生了根似的抬不起來。

影子以散步時悠閒的速度接近，室內太暗看不清臉。然而下一刻那張臉卻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這……這張臉不是我嗎……

了解了這一事實，她不顧一切地轉身逃離。

陽台。眼裡隻剩下通往陽台的那道門。她慌亂地打開了門，狠狠地鎖上，遠離，視線緊緊盯著那扇門。

腳步聲不疾不徐，舒爰早已亂了心跳，一顆心像是要蹦出胸腔，腦袋則一片空白。

影子似乎是在門前停下，便沒有了動靜。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灰暗的門，一時平複不了緊張的心情。

好一會兒，她隻聽見自己不安的心跳聲。

走了嗎。

她遲疑地看著那道門，剛安心了一點，卻被接下來的聲響嚇得動彈不得。

哢嗒。吱呀——

門緩緩打開，影子就在對麵，不，是另一個她就站在那裡。

到底是誰。那個，是我嗎。

她眼看著自己逼近，下意識地往後退。直到身子抵著欄杆，她依舊在靠近。欄杆不高，隻到腰部而已，她在慌亂之中一個後仰跌了出去。下墜時舒爰望見上麵的她低著頭看她，嘴角噙著詭異的微笑。她怔怔地望著她的臉，以為自己就會這樣接觸到地麵，視野卻突然一晃，變成從上往下俯視。

舒爰站在陽台上，嘴邊是陰森的笑意，眼睜睜地看著滿臉恐懼的她摔下去。

想回去。

腦子裡隻有這一個念頭。

不要呆在這鬼地方，我要回去。

雙手抓著欄杆，掐到指尖泛白也未察覺。

但是回去的路在哪裡……

她機械地望向四周。

到底要回去哪裡……

這裡分明就同她想要回去的地方一模一樣。

我在哪裡……

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身體漸漸停止了顫抖。她鬆開手指，向後仰去，躺倒在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仰望著烏雲密布晦暗陰沉的天空。

這裡才是我的歸屬之地嗎。

“歡迎回來。”

伴著冷清清乾巴巴的一句話，視野中有陰影壓下。

舒爰注視著那雙漆黑的眼眸，對著那張似毫無波瀾卻摻了隱隱笑意的臉露出了微笑。她抬起手觸碰那人的臉頰，指間是熟悉的溫度。

“我回來了，”良久，她柔聲道，“蒼。”

“誒，是這樣麼。”用著肯定的語氣說話的少年，嘴角是一如既往的淺笑，眯起的雙眼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緒和意圖。

“歡迎回來啊……”憑空出現的另一少年，笑容中是露骨的譏諷，悠閒地看向剛起身的女子。

“好久不見甚為念想，吾兒歧殊。”她也不惱，微笑著回應道。

被點名的少年隻稍微收斂了笑意，擺出事不關己的表情。

“還是一樣不懂和人親近。”她意有所指地瞟向身旁的人。

“剛回來，就先歇著吧。”青年忽略了她的眼神中的異樣，淡淡地開口。

“姝婕夫人，請這邊走。”婪護彬彬有禮地一鞠躬，伸手指路。

她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彈了一下少年的額頭。

“什麼夫人不夫人的，”說罷手指一點身邊人，接道，“像喊他一樣，直接喚名就好。”

“母親。”婪護眉眼彎彎，重新喚道。

“咦？”

“嘖。”歧殊毫不避諱地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還記得房間的位置麼？”

“我記得你的房間在哪。”她答非所問，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捉弄之意顯而易見。

“你要與我同住？”蒼難得表現出了一絲異樣的神情。

“不許？”

“許。”

“噗——”

“姝婕？”皺眉。

“不要皺眉不要皺眉。”姝婕連聲道，伸手撫了撫他的眉心，“你啊，這麼久了都沒點長進。”

蒼默然。

“行了不逗你了。倦了，去歇會兒。”說罷捂嘴打了個嗬欠，徑自走開。

歧殊走到蒼身邊，正要開口，卻被人搶占了先機。

“啊，她呢。”姝婕背對著三人，語調毫無起伏。

“不是在麼。”

她低頭看看腳下，唇邊綻開一個淺笑：“歡迎回來。”便帶著那塊屬於她的漆黑的陰影離開了。

“原來不是離家出走啊。”待人走後，歧殊以調笑的語氣道。

“……”

“那玩意兒可有這麼大的能耐？”婪護挑眉。

“姝婕那時還沒能完全掌握，一時疏忽了。”

“為何現在才尋她回來？”婪護睜開了眸子。

“她若不願，勉強不得。”

“現在不是勉強？我還當是某人一時失手捉了她進來呢。”

“……你們何時同聲同氣了。”蒼仍是一臉淡然。

歧殊不情願地住了嘴，婪護極其自然地去摸弟弟的頭發。手再次被打掉。兩人又鬨了起來。蒼望向姝婕離開的方向，臉上浮現出隱約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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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過身去，你在這裡。

轉過身來，你還在這裡。

原以為自己於你不過如此，不足掛心。

隻因一直忘記去看你目光裡綿長的笑意。

--------第三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