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顧七星,他的感覺很微妙。
她隻是那樣心無旁鶩地綻放著,霧一樣的眼中,隻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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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顧七星的陰謀詭計,要避免和聞傾墨共進午餐,有很多種方法。
最簡單的方法是裝肚子疼。再假一點也可以裝暈。就算不慎被識破了,她也可以躲。景晝中學那麼大,藏匿又是她的拿手好戲,管你用紅外線還是超聲波掃描,沒有一兩個小時是絕對找不到她的。
她怎麼也沒想到,當正午的太陽升上空中,她和他將以極其不雅的姿勢蹲在醫務室的茶幾旁邊,吃著八元一份的盒飯。
說起來,真像做夢一樣……
幾十分鐘前,她站在球場邊全神貫注地觀察他打籃球,心裡卻暗暗打著小算盤:隻要等到他的精神有一絲鬆懈,她就立刻掉頭狂奔,逃出生天。
誰知,她還沒開始行動,他就摔了一跤。
她沒看清他是怎麼倒下去的,卻也感歎那一跤摔得真叫驚天地,泣鬼神。
他剛一倒下,百來個女生立刻前赴後繼,萬馬奔騰,一邊往裡擠一邊痛哭流涕道“傾墨學長你振作一點啊你不要死啊不然我怎麼活啊”等等等等,場麵著實熱烈。
顧七星竊喜,心說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她悄悄抬起腳,忽覺眼前一花,手一緊,硬是被人拉著向前飛奔。
待她反應過來,人已在醫務室裡了。
朱扉能殺人於無形,自然也能掌握“快、準、狠”三字要訣,無奈顧七星的身子太瘦弱,腿太短太細,那人跑得又快,一路下來簡直要突破她的體能極限。
她無比幽怨地抬起一張慘白的小臉,看見聞傾墨正牽著她的手,唇紅齒白地朝她笑。
她腦子裡“嗡”的一聲,臉霎時就綠了:
“你真是陰魂不散啊……”
聞傾墨晃了晃自己淤青的胳膊,笑得愈發奸詐了:“我受傷了,來醫務室包紮。”
“那為什麼要拉上我?!”她幾乎是怒吼。
聞傾墨不答,隻是默默地盯住她。
她的臉頰由於劇烈運動而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襯得她白皙的皮膚光彩照人,此時她狹長的眼不再霧氣彌漫,反而被怒氣逼出絲絲清亮的眸光。
聞傾墨欣賞了一會兒,方才悠然道:“小包子,跟我這樣英俊瀟灑而又溫柔體貼的男人獨處,你有沒有動心的感覺,恩?”
顧七星這才反應過來。正是初夏的午後,醫生全去吃飯了,醫務室中很靜,靜得能聽到他和她交錯的心跳與呼吸。他修長乾淨的手指還搭在她白嫩的手腕上,傳來陣陣溫熱。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太陽穴突突直響,她咬牙掙開他的手,後退一步,咄咄逼人:“你又想什麼壞心思了?”
“小包子,你不知道吧,我滿腦子全是壞心思,”他狀似無奈地一笑,“可惜我受傷了,力不從心。”
力不從心?他想乾嗎?
心中那抹奇異感覺熨燙得她直發慌,她皺皺眉,轉身欲走,卻被聞傾墨攔住。
“我得處理一下傷口,”他把那張貼著豹子的飯卡扔給她,“你去食堂買兩份套餐過來,小包子。”
我擦,他那語氣怎麼正常得像在說“保姆,幫我煎個雞蛋餅”一樣?
顧七星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心想要不是他有傷在身,她肯定把他打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來!讓她幫他送飯送菜,哼,他還敢再無恥一點嗎?!
她默念關愛殘疾人,平複了一下心情,接過飯卡黑著臉就走了。
現在想來真是十分後悔。那時候她怎麼不趁機跑掉呢?順便還能拐走他的飯卡?
不然,也不會落成現在這個局麵。
她無數次地往角落裡退,而他無數次地欺身而來,到最後她隻有把自己縮成一團,才儘量避開他的氣息。可儘管這樣,他和她靠得仍是非常近,幾乎要貼在一起。
她見他吃的不過是最普通的盒飯,隻用一隻手吃卻照樣優雅得像在吃法式大餐,隻好十分怨念地低下頭,沒精打采地扒拉著飯菜,暗歎: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他聽見她的輕歎,轉頭見她正滿臉怨氣地掰著一次性筷子,又低下頭掃了一眼自己纏著繃帶的左手,不禁自嘲一笑。
打了那麼多年籃球,大傷小傷從沒斷過,像這次手肘扭傷也是常有的事。
而這次受傷的根本原因,居然是因為看顧七星看得走神兒了,沒注意到隊友傳球過來,被球砸倒在地。
所謂紅顏禍水,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兒。
他聞傾墨可是花間老手,像球場上犯花癡這種齷齪事,要是傳出去了,他的英明形象何存?
他瞄了瞄顧七星,索性把飯盒一推,湊過去撩她:
“小包子,你幫我把外套穿上。”
顧七星猛地向後縮,渾身緊繃:“你乾什麼?”
他摸了摸下巴,笑得花枝亂顫:“恩?我能乾什麼?我冷嘛,手不方便穿衣服。難道你忍心讓你親愛的同桌挨凍?”
挨你個頭的凍啊,現在是夏天!
顧七星翻了個白眼,十分不情願地將他的外套抖開,替他穿上。她不是第一次替彆人穿衣服,不同的是這次是個活的人類。
先把衣服披在他背上,再環到他腰後麵把袖子撐開,最後沿著脖子滑到胸前整理他的前襟……
他很高,小小的她隻到他的頸側。她仰起臉,迎著他飽含笑意的目光。
她十指依舊靈活如飛,心中奇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的手下是他寬厚的胸膛,她的頭頂是他熾熱的呼吸,她沒有手起刀落,迸裂腦漿,而是懷著最單純的心態,像個好妻子一樣替他穿衣。
除了鮮血,她從沒近距離接觸過這麼溫暖的東西。
那如陽光一樣的東西,打水漂般地閃著,吸引她靠近。
是什麼呢……
“砰!”
突然身後一聲驟響,驚得她手指一顫。
門,不知被誰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