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這話回到繼堯嘴裡可頗有意思,“陳宛七,你進門後的舉動可是要害死我?”
陳宛七第一次從繼堯嘴裡聽到自己的名字,渾身都不自在。從錦衣衛嘴裡叫出口的名字,多半帶著些審訊的意味。
“你彆這麼叫我。”陳宛七咬了咬唇,又補了一句,“正常情況下人家都叫我阿七。”
繼堯靜靜的聽著,光這一句就讓她亂了陣腳,陳宛七莫名有些心虛,方才她確實有些失誤在他傷口上又按又踹的,可她又不是故意的。
“那你說,你為何被砍成這樣?”
“錦衣衛辦案,豈是你一介女流能問的?”
“你也知道自己是個錦衣衛?”
陳宛七話語裡藏不住嫌棄,像他這樣的人,生來帶著皇城腳下的高傲,看不起低於自己的一切,有嘴不說人話。
明明隻需一句收留,叫聲姐姐裝裝樣子也不是不行,但他連裝都懶得裝,反而還威逼利誘,給臉不要臉。
陳宛七徑直打開門,外頭雨有些大,一刮風就往裡潑。
她一臉酷颯的抵著破門,“請吧,錦衣衛大人,去辦你的案,去辦那要死不活的大案,我一介女流是不會多問的。”
轟隆一聲雷響落下,硬是給這身酷颯添了幾分氣勢。
“陳宛七,把門給我關上。”
“謔。”陳宛七回過頭,見他臉色越發難看,好似在強忍著什麼。
又一聲響雷炸起,繼堯攥緊拳頭,身子微微發顫,不像是冷的,更像是在……害怕?
“大人,你怕打雷啊?”
繼堯悶聲道:“關上!”
陳宛七打量她一眼,手中拍了把門,“哢嚓”一聲差點沒把這破門拍爛。
“你求我啊?”
陳宛七扯著壞笑,她可不是什麼怕打雷的女主人設,上輩子扛過打工人的風雨上班路,哪怕是神仙曆劫也阻擋不了早八人打卡。
繼堯凝視著她,蒼白的麵色禿添一絲破碎感,看著倒是有幾分可憐勁兒,可惜仍是嘴硬不語。
“求我,你聽不懂嗎?”
一道閃雷交織著弧光,像是夜空中布滿的蛛網,聽著沒有聲,看著卻是嚇人。
繼堯扭過頭垂下眼簾,“請你,關門。”
陳宛七看他彆扭成那樣,一個“請”字就令他如此難堪,若是再逼他說個“求”字,怕是得咬舌自儘了。
“切。”陳宛七輕掩上門,“錦衣衛就沒有求人辦案的時候嗎?”
“笑話。”
“你想讓人收留你,說句好話有這麼難嗎?搞得我好像在欺負你似的。”
陳宛七走到他麵前,蹲下來細瞧著他,或許是外頭的雷雨作祟,他那警惕的雙目藏著一絲敏感,少年的傲氣卻未曾削減分毫。
“算了,那你叫聲姐姐總行了吧?”
“你!”
繼堯顯然不悅,陳宛七順勢問道:“你多大了?”
“十八!”
年輕氣盛的少年急於證實,以至於落入兔子的圈套。
陳宛七暗自得意,這錦衣衛定是也沒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一個姑娘給審了去。可惜她現在隻有十六歲的身體,難以豎立起姐姐的威嚴。
“十八了還怕打雷啊。”
陳宛七還以為他是什麼大人物,不過是虛張聲勢,命運的轉盤又回到自己手裡。
“弟弟,你既然不走那就得給錢,哪怕先前那些費用我都不要了,住宿費總得給點吧?”她說著又自顧思慮起來,“哦對,你沒錢,那你拿什麼抵呢?”
繼堯冷眼看著這隻兔子作威作福,輕掩的木門讓風一吹就開,灌入的涼風正和她心意。
原來是隻狡猾的兔子。
繼堯丟出錦衣衛的令牌給她,“用這個抵。”
陳宛七愣了愣,“這就抵了?”
“陳宛七,你可知錦衣衛的令牌可抵千金萬銀。”
“繼堯是吧?”
陳宛七聽完根本不為所動,甚至不屑一顧。
“阿堯仔,你在錦衣衛裡也就是個小官吧?正經官職那都是在京中翹腳的,也就你這樣的才會被丟來月港。”
繼堯挑眉道:“我哪樣?”
陳宛七仔細勘探,模樣倒是還行,可惜人嘛……無法評價。
“也就皮相……”
陳宛七沒接著往下說,貌似也沒抓住重點,話也不能說得太死,大官小官都是官,好歹是個錦衣衛。有個小靠山也是好的,萬一將來用得上呢,搞好關係也不吃虧。
她掂量著手中的令牌,起身合上木門。
“行,我就先替你保管了,等你什麼時候有錢再來換這令牌。”
陳宛七一轉身,忽而撞上他的笑意,仿佛雨夜中灌溉的黑蓮花,故意在她麵前開出花來。
繼堯抓起燈盞,燭光蕩過他變幻莫測的臉龐,陳宛七瞬間就後悔了。
“怎麼?收了我的令牌,還想反悔不成?”
再狡猾的兔子,終歸是要被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