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宛七凝眸道:“你這人當我是鬼嗎?我隻是躺過棺材,又不是真死了。”
“不信?”繼堯噙著笑,“走,帶你去看眼你的墳頭草。”
江邊的墳頭長滿兔尾草,拂過的江風裹著盛熟的荔枝香。
趙蔓宣獨自在陳宛七的墳頭燒紙錢,一雙眼睛全哭腫了。
她從許家村回來便聽到噩耗,陳宛七死在了王家。她去找官府伸冤無果,直到今日頭七也尋不到陳宛七的屍骨。
趙蔓宣怕她的魂魄找不到家,隻好將她穿過的那件繡服做個衣冠塚。
簡陋的墳頭堆滿祭品,趙蔓宣給她擺了好多吃的,這小姑娘從小就吃不飽飯,怕她在下麵也餓著肚子。
趙蔓宣燒著滿滿紙錢,火光中忽而瞧見一個黑影。
“啊!”趙蔓宣嚇一跳,恍然間看到黑漆漆的身影朝她走來,不禁往後退一步。
陳宛七披著黑色鬥篷,臉藏在帽簷下,四周無人才拉下衣帽。
“趙姐,我沒死。”
“阿……七?”趙蔓宣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真的是阿七?”
陳宛七不敢上前,眼巴巴的應著:“你不認得我了嗎?”
趙蔓宣猶豫著走上前,一時有些無所適從,又迫切的想確認她到底是人是鬼,抬手觸上她的臉頰,溫熱的體溫貼著掌心。
趙蔓宣緩緩收手,臉上已掛著淚痕,又氣又驚的哭喊道:“你死哪去了?我找你都找瘋了啊!”
陳宛七也跟著哭,心裡的委屈頓時翻湧而上,“我……我也不知道哇……嗚嗚……”
兩人在墳前抱頭痛哭,趙蔓宣收住眼淚,關切的問著:“你受傷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這幾日躲哪去了?”
陳宛七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不禁看向遠處,“趙姐,是他救了我。”
趙蔓宣緊跟著她的目光看去,一個高大的黑影遠遠靠在樹下,頓時心中一緊,湊在她耳邊小聲問著:“陳老喪和王家的事也是他乾的?”
陳宛七一聽到那些人就反感,皺著眉頭不解道:“什麼事?”
“你還沒聽說嗎?陳老喪死了!”
陳宛七忽而一愣,“他……怎麼死的?”
趙蔓宣沉聲道:“你被送去王家當夜他就死了,那晚不知為何陳家老宅塌了房,陳老喪連夜住進你那巷子裡的舊房,沒想到夜裡突然起火。陳老喪隻顧搬著他的金銀財寶,守著錢財丟了命,活活讓火給燒死了。”
“那我的舊房……”
趙蔓宣歎聲氣,“早就燒成灰了。”
陳宛七咒他死了千萬回,可真聽到陳老喪的死訊,眼裡隻有茫然,心裡更是憋得慌,一點都不覺得解氣。
小漳娘被折磨至死,惡人到死卻不知悔改,他都不配給她償命。
趙蔓宣繼而道:“這火起得也是離奇,更離奇的是王家祖墳被挖了,一副空棺橫在王家大門前。”
“空棺?”陳宛七想起棺裡的那具屍體,頓時毛骨悚然,“那棺裡的東西?”
“王家少爺的屍身不知所蹤,府裡有人走漏了口風,這才知道你被嫁去當鬼妻,還讓人給……”
趙蔓宣不忍說出口,一想到陳宛七讓人活埋又紅了眼眶,憤然咒罵道:“陳老喪真是喪心病狂,死了活該!王家的人也不是東西,他們怎能那般對你!”
陳宛七強忍著不適,反倒寬慰著:“你彆哭了,我沒事的。”
“你是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惡!我去報官伸冤,王家人也去報官,竟說是你擄走王家少爺的屍身,當真是荒唐至極!”
趙蔓宣忿然作色道:“官府隻道需得找到屍身再做定奪,誰知三日後更為詭異,王家少爺的屍身竟出現在王夫人的屋裡!據說那場麵甚是嚇人,王夫人當場就嚇瘋了!一夜之間府中上下人心慌慌,下人全跑光了,王家成了一座荒宅……”
陳宛七聽著很是無奈,甚至有些想笑,賊喊捉賊荒謬絕倫。
“這事鬨得沸沸揚揚,官府翻遍王家庭院也沒找到你的屍骨,一時間謠言四起,街頭巷尾都說是你的冤魂前來索命。”
陳宛七看著自己的墳墓,這才明白為何繼堯口口聲聲說她死了。
隻有她死了,一切才說得通。
冤魂索命天經地義,報仇雪恨卻是禮法不容。
趙蔓宣見她有些失神,安慰道:“阿七,你彆怕。房子沒了可以重建,隻要人還在就好。你可以去我那住,我們一起想辦法。”
“趙姐,不麻煩你了,我現在有住的地方。”
“可是……”
“你放心,我在那裡很安全。”
陳宛七望向樹下的身影,那人正朝她走來,兩道視線相交之際,繼堯不再往前。
“趙姐,我先走了,謝謝你願意幫我……收屍。”
“你這講的是什麼話?這些年當我隻是施舍嗎?”
陳宛七頗為心酸,若是告訴她,小時候經常跟她討飯的孩子其實已經死了,大概會更難過吧。
“我當你是天仙,下凡來拯救我的呢。”陳宛七強顏歡笑著:“長這麼大還能看到自己墳,還挺稀奇。”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胡話。”趙蔓宣無奈的看著墳頭,“這墳……推了吧。”
陳宛七搖頭道:“先放著,眼下風聲緊我也不宜露麵,以後的事再說吧。”
“那好吧,有什麼事就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