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倒吧。”
陳宛七腳還沒落地,談曇人已經離開了。
她挪著身子緩緩下床,扶著腰小步慢走,挪到窗邊已是滿頭大汗。
院裡靜悄悄的,她不敢冒然出去,隔著紙窗往外望,太陽底下似乎站著一個人。
她有些好奇,忍不住掀開一絲縫隙,隻探見一條銀魚的背影。
入宮以來,她隻知翊坤宮同東廠不對付,從來沒見過西廠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哪邊的。
這人隻在晚上來這屋裡,也不讓她看清麵貌。
陳宛七下定決心想知道這位督主的容貌,路上碰見了心裡才有數。
到了夜裡,人家直接就不來了。
一連幾日,李祈安都沒在陳宛七麵前露麵,談曇倒是每天早上都會過來看她一眼。
陳宛七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談曇也不必親自來給她換藥,她就覺得與這小漳娘講話還挺投緣,忍不住過來看看,順便聊會天。
太醫院裡多半是年紀大的長者,老得牙都快掉光了,成日死氣沉沉,跑這來也能透口氣。
“咱倆還挺有緣,你是月港人,我爹也去過福建做官。”
“那你爹還在福建嗎?”
“我爹前兩年剛走。”
“啊……抱一絲。”
談曇淡然道:“我是個醫者,生老病死早就看淡了,凡人皆有一死。再說了,他走了也好,否則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進太醫院。”
這話說的……
陳宛七發覺這姑娘凡事都看得很淡,就是個急性子,上手賊粗魯。
“曇啊,你見過這裡的西廠督主嗎?”
談曇頓時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你想問什麼?”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有病。”
“誒?”
談曇沒多說什麼,隻提醒她一句:“這本就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到了浣衣局也莫要同旁人說你在西廠待過。還有,咱倆認識得不久,有些事你也不該問我。”
陳宛七忐忑道:“你……生氣了?”
談曇歎了聲氣,無奈道:“阿七,我沒有生氣,你這腦子不適合待在宮裡。”
“我也是有點腦子的。”
“你那根本就不夠用的,找個機會趁早出宮吧。”
談曇離開後,陳宛七倒在床上發呆發愣胡思亂想。想出宮……想嘬一口打鹵麵,想吃燒餅,想吃火鍋,想他了……
在西廠待了七日,陳宛七的傷早好了,再養下去就矯情了。可她也不知何時去浣衣局,成日在屋裡待著,一睜眼就有飯吃,好在這飯還挺香的,感覺自己好像進了養豬場,屁股上的肉都長厚了。
這西廠就這麼不聲不吭的養著她,不知圖個什麼,那督主究竟是何人物。
天光微亮,房門輕啟,一抹薄紗輕籠床頭。
白皙的指尖撩開薄紗,探向床上的睡顏,那隻手緩緩垂至床頭。
“抓住了!”
陳宛七猛的睜眼,一把抓住他的手,可眼前的人並不陌生。
“是你?”陳宛七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李祈安?”
“姐姐,你抓疼我了。”
李祈安扭過頭不敢看她,手腕讓她抓在掌心。
陳宛七趕緊鬆手,揪起被子捂住胸口,詫異的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你是西廠的人!?”
“不是。”李祈安老實巴交的解釋道:“我是浣衣局的人,管事姑姑讓我來帶你過去。”
“哦……”
陳宛七坐在床上愣了愣,該來的遲早會來。
“你先回避一下,我換身衣服。”
“姐姐,我在外邊等你。”
李祈安合上房門,身上仍是穿著小太監的衣服,垂眼盯著方才她抓過的部位,輕聲發笑道:“早這樣不就好了,真蠢。”
陳宛七在屋裡磨蹭了許久,外邊的人也沒催她,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房門。
這是她第一次走出房間,一眼望去皆是空蕩蕩的,心裡不禁有些發毛,不知為何西廠如此冷清。
“姐姐莫怕。”李祈安低眉順眼的說著:“跟著我走便是。”
“勞煩了。”
陳宛七跟著他走,這小太監仍同之前那般隻走在她身側。
“李祈安,你經常來西廠嗎?”
他回道:“平日裡刷乾淨的夜壺會送回西廠。”
“哦。”她抿了抿唇,“那,我也去刷夜壺?”
李祈安腳下一頓,差點沒把自己絆倒。
“你小心點。”
陳宛七伸手扶了他一把,他卻抽了手。
“姐姐莫要管我,隻管走便是。”
走出西廠,李祈安默默帶路,走了一段,忽而開口道:“姐姐可想去翊坤宮看一眼,我不會告訴管事姑姑的。”
“不了吧。”陳宛七強顏歡笑道:“如今我和你一樣,也是個罪奴呢。”
李祈安眼中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姐姐同我這般罪奴是不一樣的。”
“對了,你義父的衣服能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