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夜,大雪籠罩著府邸,聞著沒有一絲年味。
繼堯疲憊的回到府中,一眼便望到門前那團小小的身影,陳宛七呆坐在門檻上,盯著白皚皚的雪地愣神。
眼前映入一抹緋紅,她木訥的抬起頭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被逮個正著,慌忙起身辯解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坐這的……”
繼堯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抬手將她擁入懷中,不問緣由的安慰著:“辛苦了。”
陳宛七沮喪道:“不辛苦,命苦。”
“受委屈了?”
“不是我。”陳宛七揚起頭來,“嫂嫂,命苦。”
他揉了揉她紅腫的眼眶,抱著她回到屋裡,熱水打濕帕子覆在她眼上。
“雪地盯久眼睛會壞的。”
“我眼睛很好的。”陳宛七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不然怎麼會看上你呢。”
繼堯歎了個氣,“我倒覺著你眼拙。”
“阿堯,嫂嫂今日同我說,她想和離……”
她看不見他的神情,不安的抬起手便碰到他的手。
繼堯握著她的手安撫著:“不會的,大哥死也不會答應。”
陳宛七手中一緊,茫然道:“若是我們陷入同等的境遇,你會答應嗎?”
柔軟的唇齒封住她傷人的話語,他輕吻著她,又恨不得咬爛她的舌,這種話一點都聽不得。
帕子歪歪斜斜的落下,陳宛七緩緩睜開眼,眼中仍含著霧氣,看不清他此時難過的樣子。
“阿七,我們不會陷入這般境遇。”
“也是,我沒那般家世,是我想多了。”
“不,隻怕是我拖累你。”
繼堯靠在她的肩頭,忍不住想了許多,複雜的是他,危險的是他,他若身處險境,她該怎麼辦?她一個人怎麼辦?一想到她四處奔走無門的樣子,心就痛得不行。
若是如此,他這麼自私的一個人也寧願她狠心的離去,同他瞥得乾乾淨淨,找個清白的男人,安安穩穩的過一生。
“你又在亂想?”
繼堯抬起頭來,強忍著心痛,雲淡風輕的說著:“若真如此,你可得逃得遠遠的,千萬彆讓我逮著你。否則,我定不會撒手,拖著你一同下地獄。”
陳宛七淡然道:“我不怕的。”
不用猜她也知道他在瞎想什麼。
“阿堯,是你把我從鬼門關拐跑的,下地獄這事你也得負責,我不認得路啊。”
繼堯一愣,一時有些哭笑不得,抵著她的額頭蹭了蹭,“我的阿七很勇敢。”
陳宛七鼓起勇氣說道:“阿堯,我也想幫嫂嫂。”
“好。”
“你不問我要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便去做。”
“你不怕,我給你丟臉添亂嗎?”
“怎會?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必如此顧慮,隻管做你想做的事。”
她突然抱緊他,很想哭。
他的愛總是那麼偏執頑劣,錯的對的皆是不講道理。
寂靜的國公府掛起一抹紅彩,大雪壓在肩頭,沉重的腳步沒入雪地。
陸家出事後,朱時泰一個病秧子成日拖著病軀早出晚歸。
今日歸府,府中掛起紅燈籠,四處張燈結彩,雖是除夕前夜,此情此景卻是稍顯違和。
他輕手輕腳的踏入屋裡,屋內昏暗無人,摸著黑抓起藥罐,倒了把藥往嘴裡塞,跟做賊似的又多塞了一把。
“做賊呢?”
朱時泰嚇得一顫,心虛的轉過身,屋裡亮起燭火,陸微倒了杯水遞給他。
他鼓著腮幫子,像隻偷吃的鬆鼠,慫得不敢動彈。
陸微咦了他一眼,抬手遞到他嘴邊。
“還得我喂你喝?”
朱時泰咽下滿嘴的藥,緩緩鬆了口氣,若無其事的笑著:“太黑,看不清,不小心吃多了。”
陸微了然道:“你這幾日成倍的吃藥,真當我不曉得嗎?”
不敢說話……
“朱時泰。”
他心中一緊,平日她一生氣就會如此喚他,可此時的她不是生氣,隻是平靜,心如止水一般。
“我們和離吧。”
他背過身去,“我耳朵不好,聽不見胡話。”
陸微輕歎一聲,“嬌哥,我不是在胡說。”
屋裡一陣靜默。
朱時泰突然轉身大喊道:“怎的,你是覺著我身子不行了,這會兒想改嫁了是吧?陸微,老子還沒死呢!”
陸微仍是平靜的注視著他,“你明知道我說的什麼。”
“什麼什麼?我不想知道!你不就是怕連累我?我不管!”
他死死咬著唇,氣得滿眼通紅。
陸微自是心疼,看著他愈發憔悴的臉龐,心中更是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