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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宛七白了他一眼,垂頭喪氣的往東屋走。
阿立熬好藥送來,陳宛七跟沒骨頭似的,臉蛋貼在桌上,渾身無力的坐著。
“這是作甚?”
“降溫。”
“……姑奶奶啊,你怕不是燒糊塗了?”
陳宛七一口灌下湯藥,苦不堪言。
阿立擔憂道:“要不我去請談姑娘過來?”
“不必,如今這裡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還是不要麻煩談曇。”
“那你歇會吧,大人那有我守著。”
“你彆進去,今日他解了繩索。”
阿立一愣,“大人清醒了?”
她輕歎道:“誰知道呢,你還是先彆進去,小心又被他揍了。”
“那你……”
“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陳宛七悶頭睡了一會,一閉上眼睛又開始做噩夢,醒來滿頭大汗。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胸口越發感到窒息,用力捂住自己的嘴,直到呼吸漸漸平複下來,雙手卻止不住發顫,細碎的哽咽從指間縫隙漏出。
陳宛七緊緊掐著自己,強行恢複理性,不停的告誡自己,不能哭,不能崩潰。
他還需要她。
她強撐著不適跑到廚房熬藥,腦袋還有點沉重,這會兒又昏昏欲睡,手上不小心燙了個泡,自己顧不上疼,端著藥走到門口。
陳宛七站在門前,深深的吸了口氣,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腳步卻顯得越發沉重。
繼堯仍是一動不動的躺著,安靜的合著眼眸,猶如一具冰涼的死屍。
陳宛七輕聲靠近,盯著他平靜的麵龐,隱隱卻有股不安,寧願他不要醒來。
她無聲的歎息,轉身從櫃子裡拿起膏藥,輕輕敷在他紅腫的手腕上。
繼堯緩緩睜開眼,斜斜的掃了一眼,隨即將手抽回,翻過身背對著她。
陳宛七手中一頓,小聲問著:“我弄疼你了嗎?”
他隻道:“不必如此。”
“你也該喝藥了。”
“放著。”
“我剛熬的,還是趁熱喝吧。”
陳宛七端著藥靠到床頭,繼堯突然回眸看她一眼,瞥見她手上的水泡,微微蹙起眉頭。
“這些交給旁人做便是,你還生著病,去歇著吧。”
“我喝了藥,已經沒事了。”
他似乎是在為她著想,可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真切的關心,聽著更像是敷衍。
她含糊的問著:“阿堯,你在關心我嗎?”
他不做解釋,瞬間收回目光,眼裡隻剩下漠然。
“放著。”
“阿堯,昨夜……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你說的是夢話。”
陳宛七緊緊捏著藥碗,指節一截白一截紅,用力得快要將碗捏碎。
她抿了抿唇,失落道:“你喝藥吧,喝完我就走。”
“嘖。”繼堯不耐煩的抓起藥碗一飲而儘,“這下可以了?”
陳宛七苦澀的勾起嘴角,仿佛喝下苦藥的是她自己。
“昨晚,那不是夢,我身上有你留下的痕跡。”她固執而卑微的低語著,“是你求我不要放手,為什麼轉眼又要把我推開啊!?”
他紅著眼輕嗤一聲,“陳宛七,你這樣不累嗎?”
她低著頭,看不見他此刻動搖的眼神。
繼堯不敢看她難過的樣子,更怕自己舍不得,怕自己後悔。
他知道怎麼做可以毫發無損的傷害她。
“陳宛七,你還想裝到什麼時候?”
陳宛七再也克製不住憋屈,淚眼模糊的抬起頭來,眼裡滿是無助。
“你為什麼要這樣!你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在想什麼?你在害怕什麼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她崩潰的哭訴著:“你還要這樣到什麼時候?你又不是真的瘋!你什麼都知道!你知道外麵的人都在說些什麼!”
“是,我是出生不好,我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人,我晦氣!我想這樣嗎?我也不想啊!可明明是你把我帶到京城來的,是你一步步推著我往前走!我也害怕拖累你,打從一開始就想遠離你,是你不願放手!現在為什麼又要把我推開?為什麼啊!!!”
他疲憊的揉著眉眼,對她隻有冷漠的回應,“你這幾日對我如此低聲下氣,心裡想的不過也是這些,你覺著我當真看不出來?你這樣有意思嗎?我看著都累,怎能不心煩?”
陳宛七紅著眼看他,就像一隻被狠狠傷害的兔子。
“朱繼堯,你太差勁了!”
她轉身跑出去,刺眼的光線從門口滲入,照得他睜不開眼。
他的目光仍不由自主的追著她,深深迷戀著她的背影,情不自禁一次次追到她身後。
可他早已站在一層將碎的薄冰上,她還不要命的想拉自己一把。
他隻能狠心把她推開,遠遠看著她跑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停留在原地,再也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