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人聲鼎沸,攤前的香氣卷著一絲嘈雜飄入高牆,日出藏於紅瓦下升起。
陳宛七撐在窗邊徹夜未眠,睜著眼到天亮。
淳樸的小院堆滿雜貨,院子不大東西挺多。
此處本是個小戶人家的老宅,正巧靠著海上經商發家致富,一家子搬到大宅享福,留下的老宅便租給生意人存貨。
這些年麥麥的生意越做越大,黑市的小店貨堆得放不下,於是租了此地囤放。
昨夜阿頓受了刺激,腦子一熱把麥麥丟在門口,死活賴在趙蔓宣那蹭了一晚。
陳宛七與三花跟扛豬似的把他抬進門,一路磕磕絆絆差點沒摔死,今早仔細一看,好些個東西都踩爛了……
賠不起……就說是阿頓踩爛的!!!
陳宛七輕手輕腳的溜出院子,剛挪到門口,三花突然衝出來大喊。
“姐姐!!!”
“噓!”陳宛七慌忙打著手勢。
三花光著腳跑到她身邊,扯著生硬的嘴角,輕聲問道:“姐……姐,你去哪啊?”
陳宛七捏了捏她的臉,三花一臉被拋棄的神情,在她麵前卻仍強顏歡笑。
“我去找點吃的,順便給你帶回來,你昨夜都沒睡好吧?再多睡會,我很快回來。”
“我不困!我我我也餓!我同你一起去!”三花越說越小聲,“可以嗎……”
陳宛七默默掃過她光溜溜的雙腳,三花瞬間彆扭得無處遮掩。
她的腳上布著許多老繭與舊疤,生來就沒有鞋穿,光著腳走過很多很多的路,從出生便是如此,從來也不覺得有什麼。
此刻卻滿是羞恥。
“你這饞嘴貓。”陳宛七笑著刮過她的鼻尖,“饞得連鞋都顧不上啦?趕緊去穿好!”
“嗯?好!”
三花匆忙換好鞋子隨她出門,香味撲麵而來,整條街都擺滿攤子。
攤上布滿各色吃食,煎、炸、蒸、煮……每個都不重樣。
三花都被香迷糊了,陳宛七連看都不看一眼,堅定的往前走去,直到鹵麵攤前停下。
“老板娘,我要吃十碗鹵麵!”
聽到的路人不禁往她這瞥一眼,大早上就乾十碗鹵麵,有點囂張!
老板娘倒是見怪不怪,順嘴嘀咕著:“好嘞,又來個十碗,今早真是稀奇。”
桌邊已堆滿空碗,阿立埋在碗裡,一吃一個不吱聲,餘光偷摸的往她那裡瞄。
陳宛七嗤笑一聲,拉著三花在邊上坐下。
“姐姐,這麵很好吃嗎?”
“南方的鹵麵與北方口味不同,我在京城就惦記著這口呢。”
老板娘稀奇道:“妹仔,你是京城人?”
“不,我是月港人。”
“聽你這口音也不像啊。”
陳宛七無奈失笑著:“嫁去北邊待了幾年,說話都變了不少呢。”
“害,那也難怪。咱這隔個村子口音就不大一樣,女人一旦嫁去彆人家,什麼都得從頭來過,更何況是遠嫁。”老板邊忙活邊哈拉著:“不過能嫁去京城也是命好的,妹仔這是回鄉探親呢?”
陳宛七搖搖頭,自顧嘬著碗裡的麵,甘甜的鹵汁潤入喉間,鮮香在唇齒炸開,嚼著勁道的堿水油麵,一口一口大滿足。
老板娘不禁多看她一眼,在這小地方成天談論最多的便是家長裡短,一個回鄉的女人,若非是探親,哪裡會是什麼好事。
“姐姐,你慢點吃。”
三花見她一聲不吭,想必定是觸及傷心事,這老板娘也真是的,提這事作甚!
陳宛七嘬光一碗鹵麵,抬起頭打了個滿足的響嗝,一點形象都顧不上。
“老板娘,你方才問什麼來著?”
老板娘看她樂嗬嗬的樣子,八成也不像是有什麼事,改口道:“你男人一同隨你回來?”
“沒有。”陳宛七直白道:“喪夫。”
“噗!!!”阿立在一旁差點嗆死,麵條從鼻子裡噴出來,激動的囔囔著:“大……大人他還沒死呢!!!”
陳宛七淡定的嘬著第二碗麵,“他啊……這會兒和死了還有區彆麼?”
“嘖,也是沒有。”
……
“哎,不對!那你也不能咒他死啊!況且,和離書還沒簽呢!”
“簽唄。老板娘,借個紙筆。”
阿立臉色一沉,“嗖”的跑得老遠。
老板娘聽得都不敢吭聲,京城裡人竟是如此亂來!?
三花默默嘬著麵,這種事是能說的嗎???
陳宛七若無其事的說著:“三花,一會陪我走走吧。”
“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穿過小吃街,碼頭擠滿福船,商人穿梭於市井街道,耳邊夾雜著蹩腳的漢話,瞳色各異的外番人遠道而來,追隨著這個時代的浪潮來到這裡,風裡都帶著海洋的氣息。
“啊呀!!!!”
三花突然失聲驚叫,哆哆嗦嗦的喊著:“姐姐小心,有……有蛇!!!”
陳宛七聞聲探去……我嘞個去,路邊坐著個阿三哥擱這舞蛇呢!
“彆怕哈,這蛇一看就不聰明的樣子。”
阿三哥停下吹奏指手畫腳起來,嘴裡說著咖裡咖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