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我啊,當年為了追回你嫂子,那可是臉都不要了。若是像你這般磨蹭,我早就沒老婆咯!”
繼堯沒好氣道:“滾回去摟著你老婆睡,在我這蹭什麼蹭。”
“楨兒這陣子鬨脾氣呢,也不知跟誰學的,微微成日哄著他,哪還顧得上我啊。”朱時泰順勢躺下,“難得你回來一趟,今夜哥哥就勉為其難的陪陪你。”
“誰要你陪。”
“這話說的,除了我還有誰能陪你?老婆都讓你給氣跑咯!”
……
“唰!”
繼堯用力一拽將被子全給扯走。
朱時泰打了個哆嗦,“你謀殺親哥!”
兩個大男人扯著一床破被子,病秧子自然是搶不過人家,沒過一會就累得氣喘籲籲。
兄弟兩皆是背過身子,脊背碰在一塊,再寬的床板也擠不下這兩大坨。
朱時泰合眼道:“你小子活該沒老婆!”
繼堯亦是對他惡語相向,“你有老婆,等你死後留她一人給你守寡。”
“你當我拚命活到現在是為了什麼?若是沒有微微,我早就撒手人寰,誰還管你死活!”
……
一股黴味鋪麵而下,大半截被子劈頭蓋在朱時泰臉上。
他鑽出腦袋,無奈道:“你什麼心思還能瞞得過我?我也懶得同你廢話,哥哥隻勸你一句,切莫讓自己後悔。”
京城的寒冬無比漫長,月港的盛夏轉瞬即至,一晃眼就過了一年。
三花跟個招財貓似的,身上掛著大包小包的紅帕子,成日跑得跌跌蹌蹌。
“姐姐,今日的貨都收回來了。”
“工錢都給齊了嗎?”
“放心,一分不少。”
“那我這賬怎麼就對不上呢?”陳宛七正頭疼的翻著賬本,算了半天都沒對上。
“姐姐你歇會吧,我來算。”三花抄起算盤,楞呼的眼神頓時變得犀利,算盤打得哢哢響,劈裡啪啦跟下冰雹似的。
陳宛七揉著腦袋,一對賬頭腦子都要炸了,好在三花在算術方麵頗有天賦,算盤一學就會,每筆賬都算得明明白白。
當初決定回月港做生意,拿著那麼點積蓄瞎折騰,沒曾想還真讓她折騰出花來。
陳宛七自知能力有限,自己不靠譜,但可以請靠譜的人來做事啊!
以前隻知道自己一個人在那死命繡,手都差點繡廢了,到頭來還不夠買藥錢,若是什麼都想著自己乾,那得乾到什麼時候才能退休。
論起身邊最會謀取利益之人,那還得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一位。在宮裡學的那一套倒是在這用得淋漓儘致,專業的事還得交給專業的人。
月港當地仍有不少女子以漳繡為生,陳宛七雖然自己繡得不咋地,但她懂得挑貨,眼光自然更好。
自打朝堂開放海禁,不少商人將漳繡賣至南洋,賺得是盆滿缽盈,漳娘的工錢卻壓了又壓。
在這遍地神明與白銀的時代,窮苦的男人尚且能逆風翻盤,女子的命運仍是顛沛流離。
陳宛七自己也是漳娘出生,深知其中的艱難,要麼家裡死了男人,要麼從小就得補貼家用,皆是些可憐人,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在利益麵前又說得上什麼話。
可她改變不了現狀,也改變不了旁人的命運,隻能做好自己的事。
陳宛七尋遍技藝高超的漳娘,一雙巧手皆是繡得活靈活現,付給她們雙倍的工錢,再與麥麥的商船合作賣到海外。
起初賺不到多少錢,若是哪天水逆商船遇上殺千刀的倭寇,那可真是虧死。無論賠賺,陳宛七從不拖欠工錢也不壓價。
日子一長,月港當地手藝好的漳娘自然隻同她合作,上等的繡品都在陳宛七手上,手藝越好越是值錢,生意漸漸越做越大。
陳宛七一門心思隻做漳繡生意,門路越摸越清,逐漸在這一行混出名頭,人怕出名豬怕壯,因此也招來不少樹敵。
一個喪夫的女人獨自經商,免不了惹來閒言碎語。
當初回到月港不久,不少風言風語便傳了出來。
“那個京城來的小寡婦,年紀輕輕就喪夫。”
“誰知道呢,指不定是個被休回來的棄婦。”
“這小寡婦還帶著個拖油瓶做生意,成日在外邊拋頭露麵,實在是不知羞恥。”
三花這個“拖油瓶”聽到這些話氣個半死,壯著膽子上前罵街。
陳宛七懶得理會,隻當是蒼蠅在耳邊嗡嗡響,生怕拍出一肚子屎臟了自己的手。
一年後,當初那個小寡婦又變成彆人口中那個閒閒沒事乾的老板娘。
陳宛七心安理得的數著錢,日子過得比皇帝還自在,有現成的不拿還自己瞎搞作甚?難不成再折騰出個跳跳龍來氣死自己!
“對了,今日是出貨的日子嗎?”
三花抽空從賬本中抬起頭來,“姐姐,你問我嗎?”
“不然嘞……”
三花抿了抿唇,“麥麥不是同你說過嗎?”
陳宛七想了下,“抱一絲,我忘了嘞。”
“今早就出貨了。”麥麥突然冒出來,懷裡抱著個洋娃娃。“阿七,你這記性可越發差了。”
陳宛七上前貼著他懷裡的洋娃娃,“還不是這小壞蛋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