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臉帶著病態的蒼白,少年的肩透著脆弱的堅強,少年穿著單薄的外套在雪地中奔跑,身後跟著三個舉著板磚的男人。
男人們指著少年的背影高喊:抓小偷!
少年貓著腰躲在牆後。裸露的紅磚牆上結著霜,少年壓抑著呼吸豎著耳朵聽著男人們四處走動拍磚的聲音。
終於他聽到一個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媽的!又讓他跑了!”
有人答話:“還報警嗎?”
“報警?報警有個屁用!那警察抓他都抓煩了!抓了沒倆天又得放出來!”
“要我說,這小子就是欠打!把他手給廢了,這世界就清淨了!”
“好主意!”
聲音越來越小。少年背靠著磚牆長長地呼出口氣。團團升起的白霧中,少年的眼淚落了下來。
滾燙的眼淚劃過少年臉龐,逐漸變的冰冷。
終於男人們的聲音徹底消失了。少年數了數手裡撰著的鈔票。
一共四百二十八元。
少年有個酗酒的父親,懦弱的母親,可愛的妹妹。
父親曾經不愛喝酒,父親曾經很像父親,在父親遇到那個朋友的之前。
朋友前生是個折斷的攪屎棍,上輩子攪屎不成功導致這輩子做啥事都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攪屎的欲望。
這欲望具有無人能敵的強大破壞力,直接摧毀了父親,間接摧毀了少年本來美好的家。
父親跟朋友下海做生意很成功,賺了不少錢,隨後朋友告訴父親有了錢就要會享受並順便教會了父親賭博。不到兩個月父親就把一年來辛苦賺的錢給輸的精光。悔恨的父親跟朋友傾訴心中的懊惱,朋友拉著父親去了酒館,大著舌頭跟父親說:酒斷愁腸,醉了就好了。
倒黴催的攪屎棍灌醉了父親後被醉暈暈的父親給暴打了一頓。打了人的父親覺著意識在自由地飛翔,全身沒有了束縛每個毛孔都透著股爽勁。第二天酒醒了的父親又去打了倆瓶老白乾,60°純純的,醉人的效果好的驚人。
從此家裡雞飛狗跳。以前的幸福平靜就像一場夢,現在夢醒了,怎麼都睡不著了。
少年十五歲,妹妹十一歲。
路上經過便利店,便利店門口擺著招牌上麵寫著今日特價:雞蛋一盒16元!少年咬咬牙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少年初中畢業就沒上學了,妹妹剛剛升上初中。少年給自己找理由:隻有幼兒園的小朋友才需要吃雞蛋。
少年轉悠著到了工地。這裡的人不要他,嫌他太瘦猜他一定連一袋水泥都搬不起來。少年圍著工地一圈一圈地小慢跑,見到有廢棄的鋼材就偷偷撿起來。
少年拖著個編織袋把摸來的廢鋼給賣了。一共三十七元。
少年揣好鈔票想著剛才工地裡的工頭跟他說的話:“小子!明後天領導要來視察,你可彆過來。”
少年咬著牙在心裡罵娘。
歸途又見便利店。門口還擺著特價雞蛋的招牌。少年咬咬牙進去買了盒雞蛋,妹妹實在太瘦,明明已經是初中生了還發育的跟幼兒園的小朋友似的。
到家後父親已經抱著酒瓶睡著了。母親縮在牆角哭,鼻子上掛著還沒來得及結痂的血。少年抽抽嘴角拿袖子胡亂擦了把母親的臉。
血沒了,臉上的青腫就更明顯了。
少年掏出錢:“諾。”
母親接過錢:“今天怎麼這麼多?”
少年:“前天小妹不是說學校要組織郊遊嗎?”
母親:“大冬天的郊什麼遊?”
少年:“誰知道呢。小妹說好像是去滑雪。”
晚上少年推醒床上的小妹。
小姑娘揉著眼睛問哥哥:“乾嘛啊?”
少年掏出一個煮好的雞蛋遞過去。
小姑娘狼吞虎咽地塞進嘴裡:“還有嗎?”
少年攤攤手。
小姑娘撅起嘴。
少年笑了摸摸小姑娘的頭:“明晚哥再給你煮。彆告訴媽。”
小姑娘點點頭。
少年又說:“去郊遊注意安全,人多的地方不要去湊熱鬨。”
小姑娘打了個嗬欠。
少年:“… …睡吧。”
月亮很亮,群星璀璨。少年躺在床上睡得全身是汗。
夢中警察吐著蛇一樣的信子,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他怕得全身發抖,轉身就要跑,還沒邁開兩步一條粗壯的蛇尾就把他給卷了起來。他回頭看去就見警察的下半身已經化成了蛇纏著自己,他可勁的掙紮卻一點用都沒有,警察笑嘻嘻地張著個大嘴從他頭頂上吞了下來。
少年認識警察。自打他有次偷東西被這警察給逮到以後,這警察就開始專門抓他了。警察抓到他以後不打也不罵,直接扔小黑屋裡關著。少年在小黑屋裡待得挺自在——有吃有喝還不用撿廢鐵。
警察把少年扔進小黑屋就蹲在小黑屋外麵抽煙,一根接一根的抽,一直抽到少年從小黑屋出來。警察看著從小黑屋鑽出來跟沒事人一樣的少年咽了咽口水罵道:“操!”
少年的臉是病態的蒼白,少年的眼有漆黑的眸子,少年的脣像柔軟的紅花。少年站在警察麵前美好的像一幅畫。
後來警察抓到少年後就不關小黑屋了,警察帶著少年去執勤。
大街上警察穿著便衣拎著少年說:“你看看這裡有跟你一個行業的沒?”
少年轉轉眼珠子不說話。
警察也不急:“今天你跟我抓到十個我就放你回家。你要抓不到我就帶你回我家,我們明天繼續抓。”
少年急了:“不帶你這樣的!我還得去撿廢鐵,要不我妹吃啥?”
警察樂了:“關我屁事。”
當天晚上少年被這條街的老大給打了一頓。老大勒令少年從此不準在這條街上出現。
少年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一瘸一拐往家走去。
從此警察在哪條街上抓到少年就帶著少年去那條街逮小偷。這招對少年來說又快又狠,見血封喉殺人於無形。
少年咬牙切齒撰著拳頭盯著樂得滿臉起褶子的警察。
警察說:“走吧。抓小偷去。”